游騎校尉崔含章腕骨斷裂,若不及時接骨,血脈不暢肌體萎縮,鐵定落個殘廢。
慕容嫣然含恨一腳威力巨大,僅僅是腳尖點在手腕上,陰狠暗勁侵入整個半邊身子,如針扎一般刺痛,瞬間炸開了全身禁閉的毛孔,當時幾乎讓他全身失去再戰(zhàn)之力。
強烈的求生欲刺激下,強提一口丹田氣,顧不得被侵入體的寒氣,按照事先準備好的撤退路線,不敢耽擱一分一秒迅速逃離流鸞城。
好在連海潮事先躺了路,城外駐扎的人馬都被吸引出去追捕刺客。此時將軍府的慘案尚未傳揚出去,崔含章從流民聚集地的狗洞內(nèi)鉆了出去。
另一邊,胡守將在堂內(nèi)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急得如熱鍋上螞蟻,心理盤算著該怎么收場,最后一咬牙沖到內(nèi)院吩咐婆姨:
“趕緊收拾細軟,出城躲起來。”
一日之間流鸞城里發(fā)生三場刺殺案,失責問罪是跑不掉了,更何況帝國南征大元帥眼在自家后花園的溫泉池中遇害,眼瞅著是活不成了,他胡欯就是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想到這些,背后冒冷汗,連夜一襲小轎帶著家眷腳底抹油,逃之夭夭,哪里還管身后洪水滔天........
紙包不住火,六族晚宴上遲遲等不到慕容嫣然,星海部完顏橫山第一個發(fā)覺情況不對,一群人火急火燎地沖到將軍府,從大門到內(nèi)堂的守衛(wèi),里三層外三層,但都面如死灰神情壓抑,唯獨不見胡守將。
完顏橫山整張臉都扭曲了,接著變得像鐵皮面具般僵硬,陰影落在他的臉上,眼里沒有任何光彩,腦子抗拒眼前的一切。他實在不敢想象大堂上躺著的是慕容元帥,誰也不敢上前去揭開素縞白布,整個大廳里死一般的寧靜......
星海部首領完顏橫山倉促離席久久未歸后,六族宿老意識到事態(tài)有變,一個個前腳趕后腳的追到守將府:“完顏橫山忒不地道,星海部的晚宴把眾人晾在一邊,幾個意思?”劉大腦袋人未到,聲先到,一嘴的埋怨。
氣氛壓抑的異常,六族主事人看到面色難堪的給死了親娘一般的完顏橫山矗立在臺前,推推搡搡的上前揭開一角白布,慕容嫣然雙唇紫黑滿臉死氣,整個人看不到一點生機,盡管入眼處還是妖嬈誘惑身軀,但眾人的心頭冰冰涼,天塌了一般的禍事,這個災星出事了,誰都脫不了干系....
完顏橫山心里苦的真如死了親娘一般,剛剛傍上的大腿,說沒就沒了。在這個吃人的幽云十二州,沒了靠山恐怕其他五族必不會放過他們星海部。
“胡欯個王八蛋在哪里?”
跪在地上的士卒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胡將軍吩咐小的們守好元帥,自己去追拿刺客了。”
“去了多久了?這個狗日的王八蛋早跑了.......”
“來人,跟我出去追拿刺客,封鎖全城?!蓖觐仚M山氣的跺腳,直接召集部族追了出去。
劉大腦袋,赫連主君,奔雷劍主等人面面相覷,事情來的太過突然。晌午時分還是殺伐果斷,晚間便挺尸在廳堂,在場的都是老狐貍,稍微思考便發(fā)覺情況不對,完顏橫山帶著星海部全部人馬忙著撤離將軍府,聽外面探子回報,更是一車一車的財物運往城外。
樹倒猢猻散,眾人見勢不妙,都想撇清。完顏橫山最沒節(jié)操,腳底抹油跑的最快,死道友不死貧道。
“兒郎們,給我去攔住星海部人馬,幽云十二州不是他們家的馬場,豈容它們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焙者B族主君死了兒子,滿腔怒火無處發(fā)泄,格外仇恨星海部。
幽云十二州的江湖氣象也就是如此而已。
江湖并不是一個說來就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一入江湖歲月催,想要全身而退實是千難萬難。
人吶只看到花花世界,武林豪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遍地黃金美女如云,卻看不見隱藏在這些浮華背后的刀光劍影,尸山血海。
一群人急匆匆的剛要走,忽然聽到大堂中央位置的高臺上,傳來一陣嗆水咳聲。
“咳,咳。”
本來死一般安靜的大廳,咳聲格外刺耳,伴隨著咳聲蓋在慕容嫣然身上的白布悉悉索索的抖動,
“詐尸了?。?!”
“救命?。。。 ?br/>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嗓子,嚇得全場人都停住了腳步,不敢移動半分。
咳嗽聲越來越大,聽著如耳邊炸雷,全場人都呆呆的看著白布劇烈抖動,仔細聽來,確是嗆水聲,
哇啦一口水吐在地上,慕容嫣然從高臺上跌落下來,摔到左臂斷口處,慘白的小臉因疼痛而扭曲了,五官都扭在一起。
不愧是紅顏禍水,乍死還魂赤裸的身體,凹入有致,兩對豐乳如木瓜一般掛在胸前,隨著跌落地板上劇烈晃動,晃得在場眾人血脈賁張,全然忘了這位南征大元帥的暴脾氣,個個都是浮想聯(lián)翩。
“快去喊郎中?!边€是劉大腦袋見多識廣,最先從誘惑中清醒過來,高聲呵斥跪在地上的守衛(wèi),一把扯過白布圍在了慕容嫣然身上,擎出兩臂抱起她,放到高臺上。
“元帥,是誰行刺?”劉大腦袋趁機揩油,但神色關切的問道。
“速速傳令,調(diào)集大軍入城。”
“把胡欯綁了,內(nèi)院女眷都綁了?!蹦饺萱倘粴馊粲谓z,緊咬牙關,勉強的吐出幾個字,便再次昏了過去。
原來兵祖谷有一門龜息呼吸法,可以在特殊情況下模仿烏龜水下閉息,此門功夫源自西域天竺,百年來被收錄在兵祖谷古籍堂吃灰,還是慕容嫣然幼時跟師兄桓檀在古籍堂玩耍淘氣,撿到了這套呼吸法,為了游水嬉戲?qū)W著好玩,不曾想今夜派上用場了。先前差點被暗衛(wèi)刺客絞殺于湯池水底,命懸一線慌亂中運轉(zhuǎn)了龜息呼吸法,假死后騙過了崔含章,但也是九死一生,如今身中劇毒,再次昏死過去。
流鸞城外密林中的寶駒烏云蓋雪,聽到主人哨聲,嘶鳴一聲,奔騰沖了出去。多日不見,一馬一人格外親熱,崔含章忍不住撫摸著寶駒頸上鬃毛,平康王臨行之前所贈寶馬頗通人性,不僅爆發(fā)力強,而且耐性持久,聽說是墨脫族內(nèi)捕獲于大雪山南疆,與北胡甲等大馬雜交后精心培育的寶駒,即便是放眼整個北胡草原,也是難尋幾匹。
一陣秋風徐來,吹的官道旁的樹葉發(fā)出莎莎聲響,一蓬蓬粉塵煙末被高高揚起,在空中飄浮了許久才緩緩落下。
寂靜的官道彷佛再次沉寂下來,似乎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方才被驚擾而掠飛的鳥雀,清躍下落,棲于樹間。
陣陣輕響由遠及近,隨著聲音越來越大,清晰可辨這是馬蹄奔踏的聲音,急促的鐵蹄不斷敲擊地面的聲響不絕于耳,顯出駿馬超凡的奔馳速度。寶駒烏云蓋雪日行百里,迅疾如風,硬是為崔含章?lián)尦隽税肴展饩啊?br/> 即便如此,海捕公文也是與他前后腳抵達的幽云城,如肅殺秋風掃落葉,霎時間街面上殺氣騰騰,斧鉞刀槍林立,精兵強將晝夜巡游。
時不時有快馬入城,蹄子踏著青石路面,眼見街上百姓眾多,商販擋道,緊握馬鞭韁繩的掌心滿是汗水,馬上小將臉色冷清,沉聲喝道:“讓開,讓開……緊急軍情……閑人回避……”
街上百姓見慣軍士在城內(nèi)縱馬,紛紛閃避,若是避得遲了,鐵蹄可不長眼,不幸傷著哪里,訴苦的地方都找不到。
幽云城不愧是十二州最繁華之地,即便兩國戰(zhàn)時兵荒馬亂之際,也不妨礙煙花柳巷的皮肉生意,街道兩旁依稀有絲竹吹彈聲,歌女輕唱聲從精致華麗的樓閣里頭傳出。
由于那些精美的閣子大都籠罩在如煙的楊柳間,所以霏霏的音樂聲更顯婉轉(zhuǎn)絲繞,那聲音隨著緩緩的醉風飄出,飄到了樓閣外的青石街道上,飄到了男人女人耳中,蕩漾心魄,擾人心神。
崔含章心弦緊繃無意留戀煙花之地,遇到攬客的姑娘便快步走過,撿著夜色深沉的靜處獨自潛行。
夜間鷓鴣聲聲慢,本是沉靜的夜,忽然間,翁城西北角爆發(fā)了激烈的廝殺,崔含章瞇起眼睛遠遠地認出了那把寒光逼人的錕铻刀。
牛馬欄碟子自然也是認出了錕铻刀,想到圣上傳下的軍令都不敢怠慢,全力襄助連海潮,幽云城內(nèi)爆發(fā)了激烈巷戰(zhàn),隨著牛馬欄的聚集參戰(zhàn),巷戰(zhàn)有逐步擴大化的趨勢,吸引了大部分夜間守備力量往翁城集結(jié)。
崔含章思索片刻后,決定遠離翁城西北角,但憑一人之力與大局并無裨益,無非是多一個死人或多死幾個胡兵而已,他決定在反方向放一把火,首尾難顧下才能緩解連海潮等人的壓力。
崔含章在一條深幽的小巷內(nèi),左拐右拐進入了一間茶肆,店門口掛著一盞幽暗昏黃的燈籠顯示照常營業(yè),店內(nèi)空空蕩蕩,店口也是門可羅雀。
崔含章瞅見店門口的左邊擺著一張竹椅,躺著一位眉眼散淡的中年男子,根據(jù)情報顯示,此人應當幽云十二州牛馬欄的檔頭,一襲玄色長衫,手執(zhí)折扇,坐在小竹椅上閉目養(yǎng)神,一把玲瓏精致的紫砂壺,時不時啜飲一口,哼著小曲,折扇在膝蓋上輕輕打著拍子,至于身后茶肆生意,全然不顧。
此人的神情做派更像是世家旁支的富貴閑人,崔含章仔細留意到他拿壺的手指修長潔凈,細皮嫩肉的如姑娘家的蔥白玉指,實難與精通刺殺諜報的牛馬欄碟子對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