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道三年,八月,洪京將軍攻打祜郡。
祜郡,人口不多,坐落于越陽的東南邊,邑馬的正北面,四周皆是平原與樹林,交通發(fā)達(dá)卻易攻難守。這個城大概從一開始就不是用來承擔(dān)軍事用途的,最早是由驛站發(fā)展而來,由于很適合通商并且農(nóng)地廣袤,漸漸發(fā)展成一個郡城。
祜郡也從未引起朝廷對其在軍事上的重視,以至于至今為止它的城墻依舊是不到三丈高的夯土墻,并且夯土墻的做工很是粗糙,墻面的陡峭程度和堅固程度根本不達(dá)標(biāo)。
所以洪京對于拿下此城可謂是志在必得,尤其是如今士氣正盛,而對面又是全無訓(xùn)練且全無章法的農(nóng)民軍,這是典型的摧枯拉朽。
八千人,六日的行軍,在距祜郡十里的地方扎營。
攻城器械很稀缺,大多早就被南征的軍隊收走了,剩下的全是些老舊的破舊玩意兒,三兩個月的倉促準(zhǔn)備也做不出多少像樣的攻城器械。一架沖車,兩架井闌還正在邑馬城往這里運的路上,沒個十天半月恐怕到不了。
所謂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盡管祜郡并非固若金湯,強(qiáng)行攻城仍是下下策,而中策是尋求野戰(zhàn)的機(jī)會,上策則是勸降。
畢竟大家都不過是滿世界覓食的活物,只要能有一口吃的,誰家的糧不能果腹,朝廷的糧又沒毒,還不用挨刀子,何樂而不為。在這饑餓的世道,沒有一頓飽飯解決不了的事,如果有,那就兩頓,如果再有,那就三頓。
反正在攻城器械到來之前,大軍先開拔到祜郡城下秀一波肌肉再說,沒準(zhǔn)那些農(nóng)民軍一看這邊烈火般一片軍陣齊整,瞬間被嚇破膽索性投了降。即使沒有投降,也可以動搖敵方抵抗的決心,這時候再來個威逼利誘,拋出勸降的橄欖枝,縱使沒能勸降成功也能給地方埋下分歧的種子。
于是大軍飽餐一頓,挺著圓滾滾的肚皮,打著飽嗝,懷著飯后散步般的心情,卻邁著昂首挺胸的步伐,氣勢洶洶地開到祜郡城下三百步的地方。
敵軍早就在城墻上部署好了防守力量準(zhǔn)備迎戰(zhàn),疏于戰(zhàn)陣的農(nóng)民兵對弓箭的射程并不熟悉,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紅色大軍往祜郡城涌來,便紛紛迫不及待地射出零零散散的箭。
而黎安將軍則要有經(jīng)驗得多,他熟知弓箭的有效射程,正好讓底下的士兵腳踩著危險邊緣,可他仍然高估了農(nóng)民軍的作戰(zhàn)素質(zhì),他們根本就無法窮極弓箭的有效射程,那批零零散散的箭雨在距離排頭兵幾十步的地方就已經(jīng)尷尬地著陸。
這惹得紅色大軍全體哄然大笑。
“有沒有搞錯,就這,還想打什么仗?”
隊伍中的戴矮子正在低聲吐槽。
“你就行嗎?就你這小短手,恐怕都開不了弓吧?!?br/> “就你話多!”
江十一隨即奉上熱騰騰的風(fēng)涼話,然后被戴矮子狠狠地一腳踹中屁股,一不小心勁兒使大了,在隊伍中引起一陣騷動。
這立刻吸引了寧準(zhǔn)的注意力,他快步走過來,那張大臉皺緊了眉頭,直奔此次騷動的元兇戴矮子。實際上這已經(jīng)嚴(yán)重觸犯了軍律,就算寧準(zhǔn)當(dāng)場拔刀殺了戴矮子也不為過,但是他在狠狠瞪了戴矮子一眼后還是決定向黎安報告此事。
得知此事的黎安將軍往戴矮子這方向望過來,卻無論如何也望不見因為身高問題被埋藏在隊伍中的戴矮子。
“哪一個?”黎安終于向?qū)帨?zhǔn)發(fā)問。
“看不見嗎?”
“看不見?!?br/> “太矮了,跟個殘廢一樣,比小孩子還矮?!?br/> “你是說那個,我見過。”
“照軍律,陣前擾亂隊形罪同通敵,要就地處斬?!?br/> “現(xiàn)在怎么能斬,讓對面看笑話???帶上來?!?br/> “是。”
于是戴矮子幾乎是跟個小孩子一樣被寧準(zhǔn)擰到黎安將軍面前的,黎安將軍打量了戴矮子,這樣的打量無需耗費太長時間,因為可供打量的尺寸實在過于短小。
“你作甚么?”
“啟稟將軍,摔倒了?!?br/> 此時的戴矮子簡直是江十一附體,又賤又猥瑣,雖然他對軍律不甚了解,但也能知道自己捅了個不小的簍子。
“按照軍律,陣前擾亂隊形罪同通敵,就地處斬?!?br/> “小人知罪?!?br/> 戴矮子整張臉頓時嚇得煞白,幸虧因為身高問題江十一見不著他此時的囧樣,不然只要他這次沒被處斬的話,將被江十一就此嘲笑一輩子。
“這次放過你,但是你要戴罪立功?!?br/> “謝將軍不殺之恩。”
黎安命人把勸降信遞給戴矮子,然后指了指祜郡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