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在樹里待了上千年,之前他無論如何,都逃不走?,F(xiàn)在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脫離了樹,正蒙圈著,他前面的男客此時察覺到了身后的動靜,也轉(zhuǎn)過了身。
“這位兄臺,你還好嗎?”
銀杏聽到這聲音,不禁抬首看去,目光一見到面前男子清雋的臉龐,不由一愣,失聲叫道:“逢年?”
男客沒想到這俊俏的少年會認(rèn)識自己,他表情略有些疑惑,眉峰微蹙:“你是?”
銀杏壓根沒想到會突然碰到黎逢年,縱然在這之前,他曾在腦海里無數(shù)次想象過兩人再見的模樣。但真正到了這一刻,他卻覺得自己根本沒準(zhǔn)備好。
“我肚子疼,先去茅房?!便y杏連滾帶爬的跑了,一直到出月洞門,才轉(zhuǎn)身背靠著墻,手捂著心臟,慢慢從墻上滑下來。
明明已經(jīng)忘了他長什么模樣的,連他的聲音也都不記得了,但是再見到的那一刻,卻偏偏能一眼就認(rèn)了出來。
黎逢年。
靠著墻,平復(fù)了許久之后,等銀杏再回后院時,后院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
傍晚的寺院已經(jīng)漸漸變得清凈,他有些慶幸這會兒沒什么人,不然從樹里突然掉出個人,想來方丈估計(jì)會先滅了他這個妖物。
晚上,傅杳再來時,就見銀杏樹下坐著個少年。少年唇紅齒白,模樣很是養(yǎng)眼。
“你們來了。”銀杏朝著她們笑,三娘這才知道少年的身份。
“你,出來了?”三娘道。
“嗯?!便y杏沒有多做解釋,抓起道集,接著昨天的內(nèi)容繼續(xù)。
三娘還有些奇怪,不過傅杳沒說話,她也就只好沉默著。
讀書的聲音一直持續(xù)到丑時結(jié)束,合上書,銀杏才看著傅杳道:“從明天開始,我可能無法讀書給你聽了。”
“好?!备佃没氐煤芨纱?,“三娘,我們回道觀?!?br/>
眼見著她們離去,銀杏在后面問道:“你們都不好奇發(fā)生了什么嗎?”
傅杳停下,“你不是不想說?”
“我……”銀杏一時啞然,但很快他又笑了下,從樹周圍的石頭上跳了下來,“但就算我不想說,也沒能瞞過你不是么?!?br/>
話一旦開了個頭,后面就很好說出來了。
“我今天見到他了,特別特別的突然,就那樣猝不及防,我半點(diǎn)準(zhǔn)備都沒,所以很沒用的跑了。他還是叫以前的名字,就連樣子都和以前一樣好看。他看得到我,以為我是活人,還問我是誰。我現(xiàn)在情緒非常的平靜,夙愿已了,我大概很快就要消失了吧,所以才告訴你說明天讀不了書的?!?br/>
“你真的夙愿了了?”傅杳卻道。
這個問題,銀杏一時沒法接。
但是等他回過神時,傅杳她們已經(jīng)走了。
存著都要離開了,那就再好好看看這個世界的心思,銀杏離開大慈恩寺逛了起來。
結(jié)果剛出寺院大門,就見門口處,黎逢年正站門口處的燈籠攤邊,暖橘色的燈光照在他臉上,他那清冷的面孔都變得柔和了不少。
可能是察覺到了有人在看他,黎逢年側(cè)首朝著銀杏看來,兩人四目相對,他認(rèn)出了銀杏,對著他微微頷首,又繼續(xù)看起燈籠來。
銀杏突然想到了方才傅杳的問話,他真的夙愿已了嗎?
腳不自覺地朝著黎逢年走去,銀杏選了一只兔子燈給他:“選這個,這個好看?!?br/>
面對陌生少年的好意,黎逢年道了聲謝,就選了這個。等付錢后,他才問銀杏:“你認(rèn)識我?”
“大概認(rèn)識吧?!便y杏道。
“大概?”這個回答讓黎逢年有些意外,不過他不是喜歡糾結(jié)的人,買到了要買的東西,他向銀杏告辭道:“在下還有事,就先走一步。”
“哦,好。”有些沒習(xí)慣他的冷淡,銀杏升起一絲莫名的滋味。
眼見著他頭也不回地匯入了人流中,最后不見身影,銀杏站在哪里,心空落落地透著風(fēng)。
沒了繼續(xù)去逛的興致,銀杏重新回到了樹里。
“要不要喝酒?”傅杳不知何時去而復(fù)返,手里還拎著一個酒壇。
突然見到她,原因蜷縮成一團(tuán)的銀杏眼睛頓時就亮了。他笑瞇瞇接過酒,心尖微熱,“謝謝?!?br/>
“是最便宜的米酒,反正將就喝?!?br/>
銀杏小小抿了一口,贊道:“好喝!”接著,他又看向傅杳道,“你是好人?!?br/>
“哈,我是好人?”傅杳笑了,“死在我手里的那些人和鬼表示不想贊同你這句話?!?br/>
“可是你對我很好。”末了,他又補(bǔ)了一句,“我能感覺的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