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淳輕嘆道:“玄都峰會如何應對,兒臣不知,但想來必有后招。
倒是殺了衛(wèi)伯玉,恐難堵天下悠悠之口,若再株連無辜,必會讓忠于國者盡皆寒心離德,此舉無異于自掘墳墓?!?br/> 靖帝神色漠然,冷冰冰地道:“衛(wèi)伯玉有句話說得對,要么不做,要么做絕!”
他大有深意的看著司馬元言道:“事關(guān)國運,豈可有婦人之仁?這一點,你要多學學。”
天牢內(nèi)之事靖帝一清二楚,夏侯淳并不驚訝,他揭過這個話題,凝視靖帝,問道:
“父皇何不多等些時日,畢竟越晚動手,對我等便越有利!”
靖帝自然明白夏侯淳言外之意,何況其在天牢內(nèi)那番‘扶弱除強、分而化之’的言論確實是最為妥當?shù)摹?br/> 再則只要天都峰那位‘羽化’,不管成功與否,都會是大靖掀翻道門這座大山的最佳時機,而非今日此時。
靖帝沉默良久之后,緩緩言道:“當年你爺爺莫名駕崩,為父沖幼繼位,當時便暗自立誓,此生必殺那奸賊,倘若他果真死了,那你爺爺?shù)某鹪趺崔k?我夏侯氏豈不是要世世代代都活在此屈辱之下?”
他忽然轉(zhuǎn)頭,對著夏侯淳笑道:“換作你是我,你會怎么做?
夏侯淳看著靖帝,眨巴眨巴眼睛后,一板有一地道:“等他死了,再來算帳?!?br/> 靖帝神色一滯,吹胡子瞪眼地道:“信不信老子一巴掌拍死你這個不孝子?!?br/> 夏侯淳面色一苦,嘀咕道,“忠言逆耳嘛?!?br/> 但隨即靖帝苦笑一聲,輕嘆道:“但你說得對,不可拿國運來換我一家榮辱?!?br/> 夏侯淳猶豫了一下,稍稍靠前,扶起自家老子的手臂,摸出懷中那塊寶玉,放在靖帝手中。
靖帝低頭一看,有些恍惚,輕輕點頭道:“這是你爺爺當年的隨身之物,在冊立寡人為太子時賜下。”
夏侯淳心中一松,輕聲言道:“這也是父皇的貼身寶玉,是父皇在冊立兒臣為太子時賜下?!?br/> 靖帝凝視著寶玉,沉默不語。
夏侯淳觀其眉宇輕動,目光閃爍,儼然內(nèi)心絕非表面那般平靜。
這看似只是一枚寶玉,卻代表著大靖王朝的歷代傳承與無上法統(tǒng)。
靈位前的靖帝,臉色陰晴不定,握住寶玉的那只手死死攥緊;靈位前的燭火,飄搖晃動,灼熱而明亮。
四周掛壁之上,十二位麒麟閣功臣畫像似被清風吹起,嘩啦啦地響。
沉默了許久之后,死死盯著先帝靈位的靖帝抿嘴不言,口中似乎發(fā)出一道野獸般的低吼。
這道吼聲,充滿了不甘的煎熬,愧疚的苦楚以及無聲的淚水。
殺父仇人不僅在世逍遙,日后還會長生久視、仙道永昌。
這種父仇難報的錐心之痛,在日日夜夜啃食著靖帝的心神。
更加令他煎熬的是,即便而今他有能力攻上天都峰,卻絲毫不敢行此一搏。
因為大靖,賭不起!
最終,靖帝緩緩松開手掌,將手中寶玉鄭重放在夏侯淳手上。
他目光灼灼,凝視了夏侯淳足足一刻鐘,嘴唇輕動,卻最終什么都沒說。
靖帝雖無言,但夏侯淳只覺勝過千言萬語。
玉雖半兩,重若千鈞。
背對著夏侯淳的靖帝輕聲道:“你出去吧,讓為父一個人靜靜?!?br/> 夏侯淳無聲退出,輕輕關(guān)上殿門后,將兩位皇弟扶起,“二弟、三弟,都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