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溶月光之下,高山樹巔,夏侯淳負(fù)手而立。
披星戴月的白袍無聲降落,目光一閃后,幽幽道:“看來白日里先前說到某人痛處了,這說明他還是良心未泯?!?br/> 轉(zhuǎn)過頭來,凝視著白衣長裳女子,淡眉薄唇,常言相由心生,如此這位魔宗圣女的性子也極其涼薄?
他目光遠(yuǎn)眺,輕聲道:“在我靖國襄鄧云麓山野,生長著一種靈草,名喚鬼燈檠,又名試劍草、無義草。
其根狀如水慈菇,花狀如燈籠而顯朱赤色。此草花與葉不相見,故人惡種之,喚其無義草?!?br/> 方熙柔鵝頸挺立,疏冷目光一抬,瞅了眼朗朗明月后,淡淡言道:“你想說什么?”
對(duì)方口中靈草她自然一清二楚,其也稱為鹿蹄草,冬月生葉,狀若水仙;二月抽一莖,花白成簇;三月借子,四月枯苗即掘地根,去毛殼而用之。
身手一探,似乎抓取了一把月光,輕輕一吹,溶月便灑滿大地。
夏侯淳眼瞼閉合,旋即緩緩睜開,輕聲自語道:“無義草下藏慈菇,誰知鬼燈可祛毒?”
方熙柔淡眉一挑,無義草可散瘀止血,亦可清熱解毒,莫非他是自喻無義草,看似無道昏聵,實(shí)則利國利民?
她眸子掠過狐疑,瞅了又瞅那個(gè)消瘦的年輕背影,不知為何她似乎從其身上窺出了一絲獨(dú)孤的意味。
沉默片刻后,夏侯淳打破寂靜,偏頭問道:“你接下來有何打算,莫不是要一直跟著本宮吧?”
“切,想得美。”方熙柔翻了翻白眼,身形一躍,跳落樹梢,只留下一句:“天大地大,本姑娘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你能奈我何?”
夏侯淳失笑搖頭,這小妮子倒是有趣得很,看似一根筋,實(shí)則古靈精怪。
他摸了摸下巴,另外還有些小可愛,唔,不動(dòng)手的時(shí)候。
翌日,初曙。
載運(yùn)泛江流,行船乘素波。假道河洛上,觀峰舟如梭。
負(fù)重致遠(yuǎn),順河而下,直抵東都。
千石金谷,兩千粗糠。這便是夏侯淳在永豐倉軍倉打來的秋風(fēng),也是一場心知肚明的‘投資’,回報(bào)如何,暫無人得知。
圓盤高懸,曙色微瀾;河楊漁火,零星疏朗。
驛道絡(luò)繹不絕,行人熙攘如織。
船至水云間,坐看朝霞時(shí)。
夏侯淳等人輕舟速行,沿河而下。
千騎營乘坐十丈大船,載糧尾隨輕舟。
褲腿輕卷,墮入河中,以混濁河水滌蕩污漬。
一道幽幽聲響起:“你這究竟是‘身處陋室卻惟吾德馨’,還是‘藏身淤泥而纖塵不染’?”
夏侯淳觀山望人,怡然自得,悠悠地回道:“回答你先前得問題,萬般劫難,我自一人挑之?!?br/> 提裳露足,淺濯輕蕩,方熙柔狀若隨意地問道:“你的太子妃果真是霽月妹妹?”
夏侯淳正欲回答,身后傳來噠噠踏板聲。
剛出艙門的翁伯英目光幽怨,瞄了瞄那道曲線背影,探指輕觸腫塊,疼得他齜牙咧嘴。
一想起先前自家橫路攔佳人的騷操作,再被一拳干翻,五錘打懵的慘烈場景,他便心有余悸,不禁憤憤地暗道:
會(huì)修玄了不起啊,有本事跟我文斗?。?br/> 被幾道悶哼吃痛聲吵醒的諸葛誕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走出,瞅了瞅翁伯英,頓時(shí)一樂,輕飄飄地微咳了好幾聲。
翁伯英臉色唰地陰沉似水,不是冤家不碰頭,他直接轉(zhuǎn)身回廂,翁小爺今兒還就打死不出門了!
嘖嘖幾聲,不敢攪擾太子撩妹,呸,是賞花觀月的大好事,他暗自癟嘴,今兒就放過你翁大才子一回。
夏侯淳回頭瞥了一眼訕訕而退的諸葛誕,他掃過方熙柔隨風(fēng)飄逸的三千青絲,一股若有若無的淡淡處子體香沁入鼻尖。
素娟絲錦櫻紅袍之下,半遮半掩的雪膚鵝頸泛著異樣紅暈,似在透漏著某種奇異訊息。
眸光掠來,倏然對(duì)視,觸之即回,曖昧氣氛應(yīng)運(yùn)而生。
夏侯淳從未修佛,更不會(huì)念禪打坐,吐出一口七情六欲的濁氣后,他眼前似浮現(xiàn)出一個(gè)淺眉似柳葉、顰笑如月牙的純真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