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末,晉昌坊。
晉王府燈火通明,庭院深深,寒風(fēng)呼嘯肆虐,馬蹄聲陣陣,夏侯淳剛?cè)敫畠?nèi),門房老王悄聲道:“殿下,北方有客來?!?br/> 身后吱呀一聲,劉文珍將馬匹牽給門房后,低聲道:“殿下,可有何不妥?”
夏侯淳擺手,道聲無礙,瞥了眼身后,嘀咕道這個娘們居然回去了。
擅長察言觀色的劉文珍當(dāng)即回道:“方姑娘回了溫雒坊湘書齋?!?br/> “呵,總算擺脫這娘們了?!毕暮畲鹃L舒口氣,一臉輕松地道。
旋即提袍邁步,昂首闊胸的邁入前廳。
尚未入廳,便見到一位素衣中年起身,朝著他俯身一拜:“卑職江維峻參見太子殿下,千歲萬安。”
夏侯淳身形一頓,凝神看著眼前這位中年。
千歲之稱源于前燕,除貴妃與皇后外,唯太子獨(dú)享,即便是司禮監(jiān)那位也只敢私下僭越。
他臉色緩和,將其虛扶起身,溫聲道:“江翰林不必多禮?!?br/> 江維峻抬眼愕然,繼而唏噓道:“未曾料到殿下竟還記起江某人,卑職慚愧?!?br/> 這位江維峻命運(yùn)多舛,曾于太宗末年進(jìn)士,初授翰林院編修,但奈何‘新科舉子’這頂帽子尚未捂熱,便被在靖帝繼位后,因‘舊黨’身份被排擠出翰林院,一番碾轉(zhuǎn)后,便至肅州扎下根了。
搜尋記憶,此人竟在短短十五年內(nèi)爬至肅州長史之位,堂堂正六品官銜,僅次于肅州刺史。
他心中一動,凝視問道:“不知江大人此番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豈料江維峻聞言哽咽,噗通一聲便跪下了,讓夏侯淳動容,他連忙扶起:“江大人您這是做甚?快快請起。”
江維峻淚眼娑婆,聲音沙啞地道:“還請大發(fā)慈悲,救救陳大人?!?br/> 夏侯淳變色,緊聲問道:“陳功?他出了何事?”
江維峻臉色慘然,“殿下也知,旬月之前,陳大人應(yīng)中樞之命出鎮(zhèn)肅州刺史,撫慰一方?!?br/> 陳功被‘太子謀逆案’牽連,先是自愿以‘相位救太子’,后至蕭妃臨朝后被貶謫西北肅州,此事因他而起,夏侯淳豈能不知。
夏侯淳薄唇緊抿,深吸口氣后道:“后來如何?”
江維峻雙眼恍惚,哀切地道:“大人到任后,不辭辛勞,以宰相之尊親赴鄉(xiāng)里堡寨,撫慰軍民,然而天有不測風(fēng)云,突逢云霄鐵騎南寇,不僅殘殺了我邊境數(shù)百父老,還擄走了陳大人!”
“什么?你說云霄已然南寇,還擄走了陳閣老?”夏侯淳霍然變色,旋即震怒道:“你們究竟是干什么吃的,怎能讓陳閣老孤身犯險?”
江維峻悲痛欲絕,痛哭流涕地道:“還請殿下賜罪,陳大人遇險皆因?qū)傧伦o(hù)衛(wèi)不力,無關(guān)其余人等,還請殿下切勿遷怒無辜將士?!?br/> 他慘然一笑:“陳閣老被擄,皆是卑職之過,殿下要?dú)⒁潮奥毢翢o怨言,但懇請殿下即刻北上,援救陳閣老?!?br/> 默默靠近的劉文珍手持一封文書遞上,悄聲道:“中樞發(fā)函,催殿下立馬北上,御寇于邊境之外。”
一把奪過令函后,只見其上記載‘燕云遇襲,朔方遭掠,亟待軍援,故授太子‘御北將軍’之號,協(xié)助幽州刺史姬蟬鎮(zhèn)邊御寇?!?br/> 觀其日期赫然正是初六,而今日十三,已過七日!
他深冷目光一轉(zhuǎn),質(zhì)問劉文珍:“此信緣何今日才交給我?”
劉文珍苦笑,“殿下,此信今日才到,正是與江大人一道而來?!?br/> 威脅!跋扈!乃至諷刺!
堂堂一國卿相被擄,還在邊境以內(nèi),可想而知此事會讓大靖朝廷蒙受多大恥辱!
撕拉一聲,夏侯淳一把撕爛文書,厲聲道:“黑袍衛(wèi)何在?”
唰地一聲,渾身黑袍罩身的林化默聲跪地,低沉聲音響起:“據(jù)太康兄弟所得線索,此事被中樞壓了三日,后在朝廷廷議兩日后,方才決定由殿下即刻北上鎮(zhèn)撫,余者便再無訊息?!?br/> 夏侯淳難以置信,厲聲怒道:“那老娘們果真要敗壞我大靖江山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