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淳轉(zhuǎn)了幾圈,笑道:“陳統(tǒng)領(lǐng)覺得本宮這身顯眼否?”
陳玄離眼皮子一抖,眉頭青筋更是鼓了又鼓,合著您半夜三更喚我前來就是問這個?
他抿嘴稍許后,凍僵的臉上強行擠出一絲笑容,“殿下姿儀偉絕,世俗難有,便是謫仙亦難匹敵萬一。”
夏侯淳蒼笑一聲,他大氅向后一甩,從身后鋪有薄薄的蜀錦繡毯上抽出一張地形圖,一條醒目曲折的血紅筆畫環(huán)繞在上,觀其路線,赫然是江河航線與海運航線。
他上前一步,遞給陳玄離,凝視著他,言道:“千騎營何在?”
陳玄離下意識肅容回道:“千騎營在!”
夏侯淳一臉鄭重,沉聲道:“本宮命你三日后率千騎營沿圖所示乘船北上,并在恒州與我等匯合?!?br/> 大靖舟師可日行千里,但千騎營并非舟師,故而無法乘坐戰(zhàn)船,本次泛舟洛河之上,還是乘坐的漕船,但方才與秦銳一番促膝長談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此番千騎營可馭使?jié){輪船順流南下,此船挾兩輪而蹈水,掛風帆以航行,可謂是‘飛鼓掛帆御惡水,輕踏雙輪勢若飛’,便是汪洋巨浪亦可無懼,至此日行千里已非虛妄。
從神洛至靖河入??陔m有一千五百余里,但以舟師戰(zhàn)艦之速,兩日必達,再由海道沿陸北上,于滹沱江北上,直抵恒州,攏共不過五日。
陳玄離心中一震,緊抿紫青厚唇,卻并非接圖,反而凝視夏侯淳,問道:“請殿下恕卑職不敬之罪,我千騎營此行之責乃是護衛(wèi)殿下北上,怎可獨自離去?”
夏侯淳欣慰一笑,將行軍圖放置其手,靠近低聲道:“將軍豈不聞‘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么?”
對方頓時恍然,然而仍然不接,固執(zhí)搖頭道:“此計雖好,卻不能萬無一失,倘若殿下有個萬一,末將萬死難辭其咎,請恕卑職難以從命?!?br/> 固執(zhí)到極致便是犟了,夏侯淳無奈撫額,輕捶幾下后,他稍作沉吟后,便抬眼凝視陳玄離,幽聲道:
“實不相瞞,本宮鸞駕會隨千騎營北上,以吸引那些藏在暗中的魑魅魍魎,你的擔子可不輕啊?!?br/> 陳玄離仍舊搖頭:“再如何貴重,也沒有殿下安危重?!?br/> 千算萬算未曾料到居然在這里出了岔子,這可真是將他難住了。
這個夯貨向來唯君命是從,余者悉數(shù)不聽,妥妥的‘皇黨’。
或許知曉硬剛會徹底得罪太子,陳玄離猶豫了一下,抬頭直視夏侯淳,沉聲道:
“殿下若執(zhí)意單獨北上,卑職必須待在身側(cè),還有卑職麾下七員驍將,屆時若果真有強敵犯上,有我等八人掩護,可護殿下安全無虞。”
夏侯淳戲謔一笑:“千騎營都保護不了本宮,僅憑你等八人,果真可以么?”
陳玄離神色慚愧,萬年冰霜臉竟有些羞赧,他欲言又止,然而夏侯淳雖無帝王之能,卻有帝王的脾氣,他乾坤獨斷地大手一揮,“毋庸再言,此事就這么定了?!?br/> 說完他將陳玄離扶起,笑道:“不過你可以在本宮身側(cè),其余人我不放心?!?br/> 陳玄離怔然,目光掠過一絲復雜,他輕聲道:“多謝殿下信重?!?br/> 諸事安定,夏侯淳自然動作迅速,盞茶功夫便出了晉王府。
府中管事與執(zhí)役或是睡眼惺忪,或是驚慌失措,亦或者忐忑不安地三五成群聚攏。
太子殿下三更天出發(fā)他們其實也能理解,可您沒瞧見那白茫茫一片么,這鵝毛般大雪飄飛整個北地,怎是行軍的時節(jié)嘛,這不是鬧著玩么。
劉文珍欲言又止,咬牙之后,頂著風雪,冒著被太子責罰的風險,勸諫了一句:“殿下即便北上也不必急于一時,不妨待風雪停歇后再啟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