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銳的覺察力讓殷澈感知到不遠處有人在注視自己，視線一探，她止住左搖右晃的身體，一路歡呼小跑著奔向小徑的盡頭：“寤生！”
　　“澈兒。”
　　“好不好看？”她興高采烈地轉了個圈，發(fā)絲和衣袖在空中高高揚起，扯動著絲絲縷縷梅花的香氣。
　　“好看。”鄭寤生簡單說了兩個字，沒有用過多華麗詞藻。
　　然而只是簡單兩個字，就能讓殷澈高興一整天。
　　她又歡快地轉了個圈，轉夠了，才老老實實停下來，明亮且充滿靈氣的大眼睛骨溜轉動著。
　　若是鄭寤生見著她換衣服之前那點小小的局促和不安，再看到現(xiàn)在這副高興得無與倫比的模樣，大概只能寵溺地說一句，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然而他畢竟沒有看到，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在心里感嘆，澈兒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
　　澈兒在他心里有很多身份，需要照顧的小妹妹，并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生死相依的兄弟，最信任的朋友……不缺沒長大的孩子這一條。
　　他把傘放到殷澈頭頂，伸手為她摘下落在青絲間的落花，一片一片，耐心且溫柔。
　　殷澈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頭上身上竟然落了這么多的花瓣兒，她自覺一路走得挺快的呢。
　　她是走得快，但是林子里的梅花也是真的多，風吹得也是真的大。
　　一陣寒風揚起，滿林的落梅紛亂鋪面，直直鉆入兩人的衣間袖口。
　　殷澈促狹地笑笑：“你頭上也有落花了?！币幻嫔焓謳退?。
　　鄭寤生握住了她的手，瘦且冰涼，眉頭擰起，下巴往椒明殿一抬：“手怎么這么涼？快進屋里去。”若不是椒明殿的人都是他精挑細選過的，他幾乎都要懷疑殷澈被宮人苛待不給炭火了。
　　殷澈不樂意，她今天得了一句贊美，心里開心著，還沒玩夠呢。
　　手抽回來，不情愿地嘟起小嘴：“不嘛，再玩一會兒，晚宴時候再進屋去?！睘榱藵M足玩的心愿，她想了個鬼主意，跳開幾步，蹲在地上抓起幾把雪，捏了個雪球，就往鄭寤生身上扔。
　　鄭寤生沒想到她竟然敢偷襲自己，當下沒有防備，被雪球砸個正著。
　　伴隨著雪球碎裂聲響起的，是殷澈清脆的咯咯笑聲。
　　雪球砸在身上雖不至于無知無覺，但是不痛。他索性將竹骨油紙傘往地下一放，也搓了個雪團子，向殷澈所在的方向扔去。
　　“哈哈哈哈哈……”
　　一時間，小徑旁，梅林里，充斥著兩人歡快的笑聲。
　　殷澈敏捷地左閃右躲，鮮有被雪球砸中的時候，倒是鄭寤生被砸中的時候多一些。
　　“啪嗒”一聲，一枚雪球剛好砸在鄭寤生背上，殷澈偷襲得手，狡黠地向梅花樹后躲藏。鄭寤生故意向旁邊走了幾步，假裝沒有看見她躲藏的身影，出其不易一個雪團子砸去，剛好砸在殷澈的小腹上。
　　殷澈哎喲一聲，捏了幾個雪球，不服氣地予以反擊。
　　兩人恣意享受著簡單純粹的人間歡愉，他暫時放下了君王的重擔，她也收起了小心翼翼的包袱，只是一對簡單的年輕男女。
　　“好了澈兒。”在殷澈新一輪的連環(huán)攻擊之后，鄭寤生舉起雙后，無奈地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殷澈明白，娛樂時間結束了。心里雖然有點念念不舍，她還是立馬收起了玩鬧的心情，拍了怕身上的碎雪，走到鄭寤生身邊站住。
　　兩人一起走到小徑上，早有宮人收起了竹骨油紙傘，此時已經將傘撐到兩人頭上。
　　鄭寤生招招手，一個宮人捧著盒子，恭敬地低著頭彎腰走上前。
　　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朵冰雕的牡丹花。
　　雖然只有半個巴掌大小，但是雕刻得栩栩如生，連細小的花蕊都清清楚楚，每片花瓣都似鮮活一般，加之冰雕晶瑩剔透，十分漂亮。
　　“真漂亮！”殷澈眼底不禁流露出贊嘆之色。
　　“送給你的，澈兒?！彼椿?，他看她。
　　對上鄭寤生含笑的雙眸，殷澈的臉有些微紅：“謝謝寤生！寤生真好！”她小心翼翼拿起冰花，捧在手里，忽然想到手心的溫度太高了，會把冰花融化的，趕緊又給放了回去，不安地擦了擦手。
　　真是個容易滿足的丫頭，一朵冰花就能高興成這樣。
　　鄭寤生低頭吩咐宮人把冰花送到椒明殿去，好生照看著。
　　宮人捧著盒子走了，殷澈忽然問：“這是寤生親手雕的嗎？”
　　額……
　　鄭寤生有點想回避這個問題，然而迎著近在咫尺的臉頰和撲扇撲扇的睫毛，清冽眸光流轉的雙目注視下，根本藏不住任何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