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好男兒都在馬背上瀟灑,對燕北而言,信馬由韁的奔馳總會令他躁動的心變得安定。
人總會對小時候記憶中的味道難以忘懷,偶爾嗅到那種特別的味道便會陷入記憶的長河當中。
這種味道對每個人都有所不同。
對燕北而言,那是獸皮子發(fā)出的腥味,是麥草香。
如果說感覺,那便是在馬背上的顛簸。
短短三日,燕北與高覽抵達肥如。
張純早在燕北走入中山的第一個亭便收到消息,因此早已對彌天將軍府的門房下了命令。
驍牙校尉燕北的拜帖……一律告訴他張純前往漁陽議事,人不在。
張純打算晾燕北幾天,不過在心里,他對燕北這種只身北上的膽氣還是非常欣賞的。
燕北在肥如城中的驛館住了些時日,平日里深居簡出,只是偶爾透過驛所的門看著那些在街頭攜刀帶劍的烏桓人大步流星……肥如已經不像一座漢人的城池了,看上去感覺倒像遼東一般,成了烏桓人的領地了。
這個時代,漢人對待外族遠不如清后的人們,以骨子里的卑微去對待。漢人在骨子里帶著驕傲,視外族為蠻夷,就連朝廷也一直以一眾老大哥施舍者的態(tài)度去對待外族。
這種上位者心態(tài)從皇帝到百姓,深深沁入每個漢人的骨子里。
西邊羌人亂了,用東邊的歸化烏桓人去打他們;南邊山越亂了,用北邊的歸化匈奴去收拾……左左右右里里外外,漢人都是上位者。
以至于什么烏桓大人,為漢人打仗反倒成了稀松平常的分內之事了。
但燕北心中非常清楚,張舉張純這兩個不可一世的混蛋是在玩火。
這其實也是燕北一定要在反叛大軍中組建一支完全以漢兒構成軍隊的原因……當烏桓人十幾萬軍隊在漢地縱橫作戰(zhàn),將會給他們生出一種野心,一旦烏桓人覺得自己比漢人強,能夠奪取漢地肥沃的土地。
一場聲勢浩大的烏桓反叛必將無法挽回。
冀州的生產已經被破壞了,實際上燕北很清楚,如今的大漢可謂風雨飄搖,各地造反不斷,無論反叛還是平叛都需要揮霍大量的人力物力,二百年時間積攢的家底就快要被敗光了。
夏日如期而至,燕北與高覽滯留在肥如已經接近一月,這段日子他除了在肥如購置了兩套弓箭與箭跺之外再沒有出過驛所,終日在驛所的院落中練習箭術。
到了夜里,他便將隨身帶著用來解悶的兵書與高覽一同研讀,偶爾沽些酒卻都不敢喝得太多。
畢竟這是肥如,不是邯鄲。
轉眼時間便到了六月,燕北記掛著燕東的安危,讓高覽攜重金拜會了肥如的幾個掌管兵權的烏桓人,這才買到些許關于燕東的消息。
燕東一直住在張純的彌天將軍府里,出乎意料的,張純對知書達理士人做派的燕東倒是非常喜歡,甚至將他引為幕僚,兩次前往漁陽會見張舉都要他作陪同去,更是給燕東封了官職。
得知這消息的燕北盤腿坐在榻上,有些落寞地撓了撓腦袋……看樣子,這弟弟混得可要比哥哥好。
至少不受猜忌。
“二郎,校尉王政來訪?!?br/> 王政來的是個下午,日頭才方有下落的意思,燕北覺得驛所的屋子悶得厲害,搬了幾案在驛所的院落樹蔭下看書,便聽到高覽這樣向他說著。
燕北聞言甚是大喜,連忙起身迎著大門走去,才走幾步便見到穿著常服的王政手上提著些酒肉笑著走來。
“燕二郎,燕二郎,半年未見,你倒是越過越好了,讀書,射箭?”王政走進院子里看著遠處插著羽箭的箭跺與他身旁的步弓,啞然失笑地問道:“怎么,學了弓箭?”
燕北投奔王政時才不過只能射個十步的箭術,因而燕北被問及是否會放箭時只是謙虛地說不會,即便到了如今燕北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出兵放馬的,總不能連個馬弓也不會,學學,就是學學?!?br/> “別說這么多,我?guī)Я司撇耍锰鞜岬囊篮壬蠋淄虢到凳?!?br/> 王政可不像燕北,在肥如毫無根基。即便王政也是領軍在外的將領,可誰不知道潘興死后張純只剩他與陳扉兩個親信,當即便在驛所中大聲喊道:“驛官!老子來了也不知道出來見禮?叫人搬張幾案來!”
正說著,王政看到燕北身旁侍立的高覽,轉頭喊道:“兩張!”
今時不比往日,曾經燕北不過是他跟前的一個隊正、一名軍侯,如今可是正經與他平起平坐的校尉了,何況眼下還是叛軍中手握萬軍的實權人物……雖然王政談不上巴結,但維持關系是很有必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