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實在是過于久遠(yuǎn)，小時候的事我已經(jīng)忘記許多了。只記得父親和母親都是獵人，他們從被屠滅的人類村落里找到我們這些生還的孩子，將我們帶回深山老林，撫養(yǎng)成人?！?br/>
“母親沒有生育能力，或許這就是她為什么喜歡小孩子，在那個世道也愿意養(yǎng)育我們的原因。她和父親都是很厲害的獵人，雖然山林里缺衣少鹽，但我們四兄弟還是健壯長大了。”
“那時候，我既不姓明，也沒有名字。”
說到這里，茶世隱忽然露出一絲笑意，身上的微光都隨之起伏：“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四弟叫阿四，我叫阿三，二哥叫阿二，那大哥叫什么？”
明水云小心翼翼答道：“阿一？阿大？”
“不，他叫明輝耀?！辈枋离[露出追憶的目光：“他是真正生而知之的人，他說日月為明，所以取明為姓；他說日耀月輝，所以取輝耀為名。他腦海里有許多點子，他總是在領(lǐng)導(dǎo)我們，哪怕是身強體壯蠻橫的二哥，只要大哥一瞪眼，二哥也會乖乖聽話。正因為有大哥存在，所以父母才會放心出去打獵，讓大哥照顧我們。”
樂語心里一動，隱隱意識到什么。茶世隱看向他：“這就是我為什么無法執(zhí)掌圣劍輝耀的原因——圣劍輝耀永世與大哥血脈相連，跟大哥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我，最多只能借用圣劍的威能，根本無法執(zhí)掌圣劍的權(quán)限?！?br/>
“第二個問題，絕神兵是怎么制造出來的？”樂語問道：“這一點史書記載都有沖突，有的說是高祖制造的，有的說是高祖意外得到的，而《高祖紀(jì)事》里，則說四絕神兵是你們四兄弟從神仙里得到的！”
“你看出來了?！辈枋离[笑道：“《高祖紀(jì)事》是我寫的?！?br/>
“雖然不是從神仙里得到，但其實也差不多。不過那是一個對現(xiàn)在毫無意義的故事，二十四神兵便是世間絕響，你真的要聽嗎？”
樂語牽住明水云的手并舉起來，只見一道清晰的流光之橋在明水云與茶世隱之間搭起，仿佛有什么無形的饋贈從茶世隱身上轉(zhuǎn)移到明水云身上。
“在儀式結(jié)束之前，你應(yīng)該有很多講故事的時間?！?br/>
“這個故事，要從大哥往家里搬來一塊隕石說起?！辈枋离[說道：“雖然說是隕石，但外觀看起來就像是無數(shù)片黑色的圓圈堆疊而成，那種獨特的工藝美感，哪怕這個時代都沒有匠人能復(fù)刻出來。”
“只要大哥抱著那塊隕石睡覺，第二天就能拿出許多好吃的食物跟我們分享。炸雞，烤翅，鍋燒……我最喜歡的是名為布丁的甜品，二哥喜歡吃特別多油的炸物，四弟更喜歡那些甜甜的飲料……”
“而且大哥的實力也越來越強，他帶著我們下山，輕而易舉剿滅了一個蠻族部隊，救了一個人類村莊。”
“在追隨大哥的日子里，我們一邊享受大哥的好處，一邊對那塊隕石好奇起來?！?br/>
樂語問道：“然后你們也接觸了那塊隕石？”
“不，大哥千叮萬囑不許我們碰隕石，哪怕我們心里癢癢，也不敢違反大哥的命令?！辈枋离[搖頭：“直到我們從外面回來，看見家里只剩下父親一個?！?br/>
“似乎是大哥殺戮蠻族部隊引起了蠻族的注意，有一個蠻族小隊進(jìn)入了山林，遇到了正在狩獵的父親母親……他們選擇分開跑，然而母親故意制造聲響引開了蠻族……只有父親活下來了，還斷了一只手?！?br/>
“那一天，我們第一次跟大哥發(fā)生了爭吵。二哥認(rèn)為，如果大哥讓大家都擁有力量，母親就不會死，父親也不會斷手。大哥沒有反駁，治好了父親的斷臂，但仍舊勒令誰都不許接觸隕石。”
“但我們?nèi)值芏即蚨ㄖ饕?，夜晚偷走了隕石，試圖獲得跟大哥比擬的力量?！?br/>
“后來發(fā)生的事，跟《高祖紀(jì)事》里記載的差不多?！?br/>
樂語回憶了一下：“你們對隕石許愿，然后就能得到神兵？”
“我到現(xiàn)在都無法準(zhǔn)確形容那一晚發(fā)生的事……”茶世隱嘆息道：“那個隕石，似乎是一個……可以充能的工具。它告訴我們，它現(xiàn)在能源不足，所以只剩下一個名為《獻(xiàn)祭》的游戲，如果能源充足，它能提供更多游戲……”
“我們?nèi)值茉谒闹敢?，進(jìn)入了《獻(xiàn)祭》?！东I(xiàn)祭》會根據(jù)我們想得到的寶物，而給予我們相應(yīng)的試煉，我們完成試煉就能獲得寶物?！?br/>
“它還告訴我們，一旦持有《獻(xiàn)祭》的寶物，就必須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所以建議我們不要自己持有……但我們不拿寶物，我們又何必接受試煉呢？”
“二哥想復(fù)活母親，他進(jìn)入了名為「啖吞百骨」的試煉；四弟想逃避世間的爭斗，他進(jìn)入了名為「善惡相殺」的試煉；而我想活下去，進(jìn)入了名為「逢鬼必斬」的試煉……”
“后來，我們都活著出來了，拿著自己想得到的寶物?！?br/>
說到這里，茶世隱忽然停住了。明水云悄悄跟樂語咬耳朵：“他是不是編不下去了？聽上去好假啊?！?br/>
“水云宮，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正因為聽上去太假，所以才是真的?！辈枋离[笑道：“我想了想，還是不要將試煉里的內(nèi)容說出來。不僅毫無意義，說出來連我都覺得惡心?！?br/>
“后來呢？”樂語問道：“你們大哥發(fā)現(xiàn)你們的私自行動，應(yīng)該很生氣吧？”
“是的，所以他直接將隕石砸碎了。”
茶世隱說道：“他本來只希望由自己承受所有代價，卻不料還是讓我們深陷其中……當(dāng)然，那時候的我們并沒有領(lǐng)悟大哥的善意，只覺得他實在是太專橫，太兇惡?！?br/>
“那些碎片被收集起來，由太宗鍛造成八幻神兵。剩下來邊角料又被烈宗拿去，鍛造成十二極神兵……這就是二十四神兵的由來?！?br/>
“這世上或許還有不少碎片瑣屑，但已經(jīng)不足以作為神兵主材了?！?br/>
“這就是神兵的故事?！辈枋离[看向樂語：“你信嗎？”
樂語沉默片刻，沒有回答相信與否：“第三個問題——”
“你為什么不登基稱帝，成為永生不死的皇帝，令天下永遠(yuǎn)安享太平？”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沒當(dāng)過皇帝？”茶世隱笑了：“而且永生不死的皇帝，跟天下安享太平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有足夠的能力與智慧，你的壽命可以令你處于權(quán)力巔峰，你——”
“然后我就能成為令世間永遠(yuǎn)保持太平盛世的明君？”茶世隱忍不住撲哧一笑：“琴樂陰，我本以為你還挺聰明的，沒想到你居然抱有這種愚昧的英雄史觀……你可知道歷史上，除了高祖之外，誰在位時間最長？”
樂語還真沒怎么讀過書，他看向明水云，明水云脫口而出：“烈宗！”
茶世隱說道：“水云宮，那你還記得烈宗的歷史評價如何嗎？”
“英雄蓋世，但老來昏庸?！泵魉茝?fù)述皇院里學(xué)到的知識：“烈宗一朝后期黨爭激烈，世族土地兼并嚴(yán)重，朝廷烏煙瘴氣，又因為無嗣問題弄得皇室紛亂，直至烈宗禪位文宗，蕩滌朝野，方有‘烈文之治’?！?br/>
樂語頓時明白了，問道：“英雄蓋世的烈宗，為什么后來昏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