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精壯漢子著實是打心底里思考了林蘇青方才提的問題,不過他話出了口,猛地意識到自己舉的這樣的事例不太妙,頓時有些心虛,趕忙提醒大家。
“這些只可作我們兄弟幾個閑聊,千萬別說與其他人聽。萬一被有心之人生造口舌,給我落下個非議皇帝的罪名,我是要人頭落地的。
林蘇青點點頭應(yīng)下:“放心吧,絕不對任何人提起?!?br/> 那精壯漢子所提的事例,的確是個矛盾的對立題。他不禁開始忖度起精壯漢子的那番話來。
機(jī)會,問題的核心是施展的機(jī)會,機(jī)會才是答案。
精壯漢子所舉的事例里,無論是皇帝,還是那個普通百姓,只有當(dāng)他們的才干得以施展時,他們才能得到正面的認(rèn)可。
林蘇青想到了自己,他曾經(jīng)形容自己是一只等待的獵物的鱷魚,當(dāng)獵物走近,他就死死咬住。所以,他需要的,也是機(jī)會,展示自己能力的機(jī)會。
可是這個機(jī)會何時才能到來呢,他實在不想再這樣被視作弱者了。
不知不覺間,四田縣就到了。
四田縣不似浮玉城那般熱鬧繁華,就連地名也沒有那樣宏偉的牌坊。只是在路口豎了一塊大石碑,上面用黑漆題著“四田縣”三個大字,就連字跡都十分草率,漆色也斑駁脫落。
這時,瘦小個子問林蘇青道:“小兄弟,你可知你要送信的那戶人家落在哪處?”
這可難倒了他,他只知道那家姓徐,有個兒媳婦要被葉家強(qiáng)娶,具體在何處他全然不知。
“實不相瞞,我也不太清楚,只有等天亮后,再去尋訪看看?!?br/> “哦……原來是這樣啊……”瘦小個子想了想,提議道:“這深更半夜烏漆墨黑的,你也尋不著客棧。我們這些跑行腳生意的,與各地都有些交情熟絡(luò)的人戶,以便行夜路時好尋個住處。你若不介意,不如同我們一并去吧?”
“大哥仗義!”林蘇青連忙抱拳感謝,這樣的及時雨就不同他客氣了。
自從他們?nèi)艘宦泛螅d許是人氣旺盛,沿路再也沒遇上什么妖邪鬼怪一類的,現(xiàn)下夜色正濃,有他們作陪定然是最好的。
“那便隨我們一起吧。等天亮我們出攤時,順便也幫你一并問問。走吧、走吧。”
說著他們就領(lǐng)他去了四田縣最打頭的那戶人家去,說來那戶人家像是早就知道他們會來似的,在漆黑無光的深夜里,玩家燈火熄滅,唯獨他們家還亮著。
……
借宿的是處占地還算寬闊的四合院,青磚灰墻很普通的建筑。門前掛著白色的燈籠,上面用黑墨寫著“奠”字。原來并不是有意留燈在等,而是事出有因。
林蘇青大致的數(shù)了數(shù)門前掛著的生前數(shù),算出這家去世的人,應(yīng)該才二十二歲上下??上Я耍绱四贻p就去了。
“徐大爺?!彼麄兒苁鞘祜倪甸T招呼。
林蘇青訝然,這家人姓徐?該不會就是他要找的那家?
很快門便開了,是個一身白麻衣的老頭迎的門,他手持著一盞燭臺,揉著惺忪的睡眼瞧了瞧他們。
“嗨喲,是你們呀。”他忽然瞧見了林蘇青這副陌生面孔,疑惑道,“可這位是……”
大家往邊上站了站,讓出林蘇青來,瘦小個子介紹道:“路上撿的,是來四田縣送信的?!?br/> “哦……不過,今晚恐怕不能讓你們留宿了。幾間空房間都被親家來的人住下了?!毙齑鬆斒疽庵隽艘坏氐募堝X,和門前掛著的白燈籠與生前數(shù),如同家常般說道:“唉,你們都看見了吧。”
那瘦小個子嘆了口氣,愁苦道:“徐大爺,我們的確來得不是時候?!?br/> 但小個子并沒有放棄轉(zhuǎn)而另尋他門,而是遞出一吊銅錢,道:“徐大爺,你看這黑燈瞎火的,我們也沒處去打尖住店,你瞧瞧能不能騰出個空兒來,讓我們兄弟幾個湊合一晚?”
精壯漢子也道:“是呀,不必非得是個房間,能讓咱們歇一晚就成?!?br/> 徐大爺只猶豫了不多時,便結(jié)果銅錢應(yīng)下了。誰會和錢過意不去,何況他們也不曾講究一定非得有房間。
“你們?nèi)舨唤橐?,靈堂后面倒是有間空屋子能住?!?br/> 大個子傻呵呵道:“能歇腳睡覺就成,住哪兒我們不介意?!?br/> 林蘇青卻心底發(fā)憷,原來這家人去世的是兒媳婦,看這樣子是剛?cè)ナ啦痪?。靈堂后面原本是為自己人守頭七時,所準(zhǔn)備的用以小憩的屋子。他們這些外人去住,那不就是和尸體做鄰居?
徐大爺看看另外幾人,精壯漢和瘦小個子不約而同地點點頭,都同意去靈堂后面住一宿,唯獨林蘇青有些猶豫,不過林蘇青的意見似乎不在徐大爺?shù)目紤]之中。
他見那三個人同意,便側(cè)身讓了門,引他們進(jìn)來,道:“那好吧,你們跟我走吧?!?br/> 徐大爺邊顫顫巍巍地帶路,邊走邊說道:“我家兒媳暴病而亡,又不能讓她用我的棺材不是?叫人趕工打造的新棺材還沒有送來,她的尸骨現(xiàn)在只能停在靈堂。希望各位不要介意?!?br/> 他話音剛落,便領(lǐng)他們進(jìn)了堂屋,只見堂屋正下方正中間的地上果然鋪著草席,停放了一具尸體。
尸體用白布蓋著,看不見頭部和身子,只有沖著門口的腳能看見大概。
逝者穿著一雙粉色底子繡綠花的繡鞋,這樣俏麗的花色,同他數(shù)的不錯,是個年紀(jì)不算大的女尸。
堂屋里左右擺滿了花圈,屋子中間的桌上只供了蠟燭和香火,似乎是沒來得及準(zhǔn)備,又像是并不重視,所以才隨意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