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方氏指著鼻子罵，又被眾人如此指指點(diǎn)點(diǎn)，鳳云飛臉色分外難看。此時他卻又說不清楚，到底是方氏對他的刻骨之恨更讓他難堪，還是這些平民百姓的架柴撥火更讓他失了顏面。
　　
　　????他看向躲在方氏身后的蕭御，張了張口：“鈺兒……”
　　
　　????他還記得鳳照鈺對他的維護(hù)和孺慕，他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和方氏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互相對質(zhì)指責(zé)，丟盡鳳府的顏面吧？
　　
　　????不等蕭御出聲，方氏已經(jīng)冷笑道：“你叫鈺兒做什么？鳳云飛，你還有臉叫鈺兒？如果不是你、如果不是你們，鈺兒何至于陷入這般境地？！”方氏呼吸驀然變得又短又急，面色漲得通紅。
　　
　　????這些穿金戴玉權(quán)勢滔天的男男女女不過都是些卑劣無恥之徒，若是有朝一日攤開來曬到太陽底下，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之事一樁樁一件件都足夠令世人唾棄到底。
　　
　　????鳳云飛自然知道方氏說的是什么，當(dāng)年因?yàn)樗呐橙?，不但保不住妻子，連長子也被鳳云寧泄憤一般地定了那樣一個荒唐的身份。他的心里自然有愧疚，所以這些年來他盡其可能地補(bǔ)償長子，也暗中托老宅里的人照應(yīng)方氏，希望能夠讓長子平安無慮地長大。
　　
　　????前些日子鳳照鈺對于他不遺余力的維護(hù)讓鳳云飛以為自己這些年的心血沒有白費(fèi)，又怎么知道今日完全變了一副模樣？
　　
　　????眼見著四周的人群紛紛露出疑惑好奇的眼神，鳳云飛生怕再這樣下去真把當(dāng)年的事透露出一絲蛛絲馬跡，若被有心人聽去大肆利用，即便鳳云寧如今在國公府里地位穩(wěn)固，只怕也要有不小的麻煩。
　　
　　????“綺文，我們先進(jìn)去再說吧，有什么事都可以好好商量?！兵P云飛低聲道，面帶祈求。
　　
　　????方氏深吸了一口氣，道：“不用了，鳳府廟大，我們高攀不起。鳳云飛，今日我來這里，只為一件事?！彼龔男渲刑统鲆环馕媪艘宦返男?，“我要與你和離?！?br/>　　
　　????鳳云飛有一瞬的錯愕，卻聽方氏又道：“以正妻的身份，與你和離！”
　　
　　????“這……這怎么可以？”鳳云飛手足無措地道，“你、你已經(jīng)不是……”他的正妻是盧氏，方氏早已不是他的正妻，如何還能以正妻的身份與他和離。如果這樣做，又置盧氏于何地。
　　
　　????一直站在院墻另一側(cè)靜靜聽著的盧氏，向來沉靜無波的面上終于流露出一絲怨忿。
　　
　　????“太過分了。盧氏的奶嬤嬤何嬤嬤輕聲道，“他們欺人太甚。小姐——”她看向盧氏，盧氏只是搖了搖頭。
　　
　　????“讓鳳云飛去處理?！?br/>　　
　　????“可是，姑爺那個性子，只怕難以壓制得住那方氏。”何嬤嬤道，“姑娘，您的正妻之位不能有一絲瑕疵，否則……很多事情都沒那么便宜了?！?br/>　　
　　????盧氏微皺起眉頭，沉思了片刻，才道：“先看看鳳云飛能不能應(yīng)對，若他是個不中用的，就勞煩嬤嬤去走一趟?！?br/>　　
　　????何嬤嬤笑著福了一福：“姑娘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嬤嬤一定不會讓那方氏得逞的?！?br/>　　
　　????盧氏敷衍地笑了笑，心里卻仍在疑惑。
　　
　　????她是見過方氏的，是一個比鳳云飛還懦弱的女人。當(dāng)年她都不敢有一絲反抗，為何過了十幾年，她卻想起要來找回她的正妻之位了？只是，她已經(jīng)頂著罪妾之名十幾年，現(xiàn)在想要拿回正室的名頭？做夢。
　　
　　????盧氏面露一絲譏諷的冷笑，只留著何嬤嬤在這里侯著，自己帶著下人轉(zhuǎn)身回后院去了。
　　
　　????大門外的方氏和鳳云飛還在對峙，鳳云飛自是不愿意去接那封和離書，只是嘴里說著“荒唐、荒唐”。
　　
　　????方氏見他不接，只將和離書朝他腳邊一扔。
　　
　　????“鳳云飛，若你還想給你自己和你那小老婆留下一絲體面，咱們便和和氣氣地解除這段孽緣，從此一別兩寬，各自歡喜?！?br/>　　
　　????“孽緣？你說這是孽緣？”鳳云飛抬起手指著方氏，半晌哈哈一笑道：“哈，孽緣？難道當(dāng)年我救你的性命反倒救錯了？我為了你的名聲，退了別家的親事上門求娶，難道也是我做錯了？！”
　　
　　????方氏要翻舊帳，鳳云飛竟陪著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翻起了舊帳，倒是把什么臉面不臉面都拋在了一邊。
　　
　　????那段經(jīng)歷可以說是方氏至今為止最甜美最幸福的回憶，因?yàn)檫@樣一段往事，她忍下了貶妻為妾的屈辱，忍下了幼子被隨意欺凌的憤怒，從未對鳳云飛有過一絲怨恨。但如今從鳳云飛的嘴里再聽到那段往事，她竟從心底感到一陣惡心。
　　
　　????那個時候的鳳云飛的確是她這一輩子的良人，她到現(xiàn)在都還想念著那個有些靦腆的、忠厚老實(shí)的年輕人。可是人都會變的，眼前的這個男人，早已被京城的繁華迷花了眼，早已被花團(tuán)錦簇的榮華富貴變成了一個令她作嘔的小人。
　　
　　????“閉嘴，你不配提那些事?！狈绞蠀柭暤?。
　　
　　????鳳云飛卻寸步不讓：“我不配？我不配提那些事，你又哪里來的資格與我談和離？方綺文，我告訴你，想要和離，我絕不同意！你生是我鳳家的人，死是我鳳家的鬼！你死了那條心吧！”
　　
　　????盧氏身邊的何嬤嬤站在墻邊仔細(xì)聽著院外的爭吵。鳳云飛雖是臉紅脖子粗地與方氏對質(zhì)，卻總不提及對于盧氏最為重要的一件事。鳳云飛口口聲聲都是對待正室的語氣，若是就此坐實(shí)了方氏的正室之位，以后盧氏在鳳府里要如何自處？又如何在京城高門婦人之間周旋？
　　
　　????果然是個靠不住的男人。
　　
　　????何嬤嬤冷嗤一聲，整了整衣襟，帶著兩個小丫頭款款地走了出去。
　　
　　????鳳云飛還在瞪著方氏，方氏和蕭御卻都看到了一個四十出頭的穿得極體面的婆子走出鳳府大門。
　　
　　????那婆子走到鳳云飛身旁福了一福，面上堆著笑道：“老爺，我們夫人讓我來問問，原是要迎大小姐進(jìn)府的，怎么這么久還沒迎進(jìn)去？還有聽說一直在家廟里清修的方姨娘也一道來了？這十幾年沒回府，要回來了也不捎個信兒，夫人也好提前準(zhǔn)備一下，不然怠慢了方姨娘，倒是我們夫人失禮了?！?br/>　　
　　????鳳云飛見是盧氏身邊的管事嬤嬤，他向來也是要給她幾分薄面的。這時候見了何嬤嬤的面，猜測著盧氏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了這院外的事。她向來性子高傲，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方氏口口聲聲的和離卻讓盧氏的地位尷尬起來，現(xiàn)在還不知她如何委屈呢。鳳云飛剛才滿心要與方氏爭個高下的心思馬上淡了，也后悔自己怎得如此魯莽，居然就在這里與方氏爭起對錯來。
　　
　　????“我知道了?！兵P云飛向何嬤嬤道，又轉(zhuǎn)頭看向方氏，“方姨娘，你也該知道，妾侍是沒有資格談和離的。我不追究你莽撞之舉，你也不要再固執(zhí)了。來人，帶方姨娘回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