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代的政治制度非常奇妙,皇帝的權力可以無限大,但也可以無限小。
強如漢太祖劉邦,武帝劉徹,光武帝劉秀,這些都是一言九鼎的主,向來是乾綱獨斷,說一不二。但是到了東漢中后期的時候,世家門閥日益強大,開始裹挾皇權,企圖為自己爭得更多的利益。
他們裹挾皇權的方式分為兩種,其一就是用自身在士林中的影響力,與同樣有名氣的其他士族聯(lián)合起來,一同抗衡皇權。
其二嘛,自然是把家中的女子選為貴女,送進宮當皇后。
西漢時,皇后大多起于寒微,如衛(wèi)子夫,趙飛燕等。
但東漢的皇后,那可是真正的出自名門世家。
光武帝之子漢明帝的馬皇后,是伏波將軍馬援之女。
漢章帝的竇皇后,是大司空竇融的曾孫女。
漢和帝的鄧皇后,出身太傅鄧禹之家。
漢順帝的梁皇后,則是大將軍梁商之女。
春秋之義,娶先大國!
皇后的出身,仿佛就是一個風向標,反映了門閥的崛起!
然后皇帝一看,自己好像斗不過這些由世家進化而來的外戚,于是就想出了一個騷操作,那就是提拔宦官來制衡這些有野心的世家和外戚。
宦官是一群無根之人,對皇帝忠心耿耿又不太可能會造反,同時方便控制,可以說是極佳的工具人。
然后,持續(xù)百年的東漢帝國傳統(tǒng)藝能,宦官vs外戚正式開場。
當然,儒家門閥也沒少在中間湊熱鬧。
于是皇權兩分,皇帝和宦官占大部分,門閥和外戚占小部分。
但靈帝這一代有所不同,新一代的外戚何進出身較低,就算拉攏了頂級豪門袁氏,在與宦官的斗爭中,也沒有占到絲毫的便宜。
這還是皇帝劉宏沒有下場拉偏架的情況下。
所以近來朝中爭斗,都以宦官的勝利而告終。
不過今日朝會,劉宏的精神頭不錯,感覺身體也好了許多。
說來這都要感謝中常侍蹇碩,這家伙不知道從哪弄來一本房中術秘籍,名曰洞玄子。
劉宏得之,如獲至寶一般,每日勤加練習,與小姐姐交歡的次數(shù)更多了,但是身體卻越來越輕飄飄的,這讓劉宏感覺很是不錯。
看了看下面爭吵不休的大臣,又想起蹇碩敬獻上來的洞玄子,二者相比之下,劉宏心中對宦官更加滿意了。
還是這幫常侍們對自己忠心啊,知道關心自己的身體。哪像下面這幫整日爭吵的大臣,就知道爭權奪利。
當然,皇帝的心思下面這些人哪能知道。
他們越吵越兇,若非在這崇德殿上不能君前失儀,恐怕早就打起來了。
爭吵的內容,其實就是前幾日荀彧荀諶兄弟二人談論的內容,西河休屠部叛亂,斬殺太守,還有白波黃巾攻入河內的事情。
這兩件事不僅使荀氏兩兄弟大受震撼,就連朝堂上的袞袞諸公也是深感不安,畢竟河內里京城也太近了。
于是以袁隗為首的大臣紛紛上奏,要起兵討伐休屠與白波黃巾,不能助長反賊的囂張氣焰,不然長此以往,國將不國。
這個觀點不能算錯,畢竟征討反賊符合朝堂上所有人的利益,就連皇帝劉宏也是這個意思。
但緊接著問題就來了,派誰去討伐,兵從哪里來,軍餉又從哪里來?
國庫?
別鬧好吧!
國庫里早就空的能跑耗子了,反倒是皇帝的內庫里面,錢幣滿的都要堆不下了。
但那是偉大的皇帝陛下辛辛苦苦賣官得來的錢,是留著修園林,養(yǎng)寵物,討好小姐姐的,難道還能拿給你去打仗不成?
皇帝陛下如此辛苦治國理政,建個園子樂呵樂呵怎么了,你們這些大臣怎么就見不得皇帝放松放松呢,你們到底安的什么心!
再說你們哪個不是富得流油,卻不肯掏出一分錢來為國分憂,哪還有臉讓皇帝陛下出錢?
宦官說得唾沫橫飛,同時也開了地圖炮,把這些世家門閥都攻擊了一遍。
而世家門閥,包括袁隗在內的大臣都不吭聲了。
畢竟,自己家里有錢是事實。
但這天下是他老劉家的,我們都是打工人,哪有打工人出錢幫老板拓展業(yè)務的道理?
他們有這種想法也無可厚非,但他們就沒想過,自己大筆大筆往家里撈銀子的時候,是不是也借助了老劉家的力量?
不當老劉家的打工人,誰搭理你!
大漢就像一口爆豆的鐵鍋,爆出豆來大家一起分著吃,有多有少而已。
可一旦鍋炸了,那我們趕緊跑路,你老劉家自己承擔吧,畢竟鍋是你的,跟我們有什么關系。
而且爆豆的過程中,我們也是添了柴火的好吧,沒找你要工錢就夠便宜你了。
本著這種只想占便宜,不想背鍋的想法,世家都不吭聲了。
但朝廷上有沒有真正的忠義之士呢?
當然也是有的。
比如盧植,他馬上站起來,沖劉宏行了一個大禮,開口道:“陛下,西河休屠部尚可置之不理,但河東距京城不過三四百里,白波賊卻是不能不管??!”
“哼,盧尚書說得好聽?!?br/>
在宦官心中,盧植本就是心腹大患,這下他一開口,中常侍趙忠馬上陰陽怪氣地嘲諷道,“咱家也知道白波賊要鎮(zhèn)壓,只是誰去鎮(zhèn)壓,國庫無錢,軍餉從哪里來,勞煩盧尚書給咱家說道說道?!?br/>
說到底還是一個字,錢!
盧植看了看找茬的趙忠,一咬牙道:“陛下,白波賊不能不剿,不然則危及京城。懇請陛下從內庫撥些錢糧,以作調兵之用。此外,臣愿一年不領俸祿,以助軍資!”
盧植這個舉動,可謂做得極其艱難。
他出身寒門,家中并無余財。為官數(shù)十年卻清正廉明,家中妻兒老小全靠俸祿過活。這一下拿出一整年的俸祿,已經是極限了。
盧植這邊還在肉疼,趙忠卻發(fā)出閹人獨有的刺耳的大笑聲,傳遍了整個崇德殿,讓眾大臣臉色一陣抽搐。
“盧尚書好大方??!”
趙忠一陣大笑后,又冷聲道:“敢問盧尚書一年俸祿幾何?能養(yǎng)幾個兵???剩下的呢,還不是要陛下出錢!而你盧尚書卻得了個好名聲,你們讀書人真是好算計??!”
聽到這里,劉宏的臉色馬上變得不好看了。
本來自己出錢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畢竟反賊已經快打到京城了。但趙忠的一番話,卻讓劉宏心中對盧植反感起來。
“趙常侍為何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