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死去女子認為已經(jīng)先走一步的情郎,這時卻悠悠然地恢復(fù)了一點生氣。
氣若游絲之際,他仰面朝天,看著頭頂那恢弘高渺的大殿屋頂,心里忽然升起一個念頭:“我平時,只顧眼前,卻忘了抬頭看看頭頂。也許在那里,真有神明。我落到這般田地,恐怕真是蒼天有眼……”
正這么想時,他便聽到,自己最熟悉的掌門師尊,那蒼然的聲音悠悠響起:
“這孽徒,命還真大,如此重傷,竟然還未死。那本掌門便親自來救治他。許多事,還要問問他,才能弄清楚?!?br/> 聽得這句話,重傷瀕死的孟驚鴻,已經(jīng)不太能動的身子,又抖了兩下。
本來氣勢洶洶要治張狂云和白冰嵐的死罪,結(jié)果卻被對方絕地反擊,最后反而是孟驚鴻身敗名裂——
這一番驚變,直驚得大殿上眾人目瞪口呆,許多人到現(xiàn)在都沒從驚愕中恢復(fù)過來。
但也有不少人,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
這時候別說那些心懷正義之人了,就連孟驚鴻昔日那些死黨,也都紛紛出言大聲譴責(zé)孟驚鴻。
甚至那些同黨的聲音,比其他人還要大!
還有一些人,想起剛才那一連串事情,便紛紛上前,對白冰嵐表達安慰。
其實,白冰嵐并沒受什么損傷,還反而陰了孟驚鴻一遭。
不過這時被眾人包圍,被那些溫馨的話語淹沒,她竟體驗到一些原先身份難以獲得的溫暖。
再加上想起剛剛慘烈死去的洛師姐,她的眼圈更加泛紅,轉(zhuǎn)眼已是流下淚來,就如梨花帶雨,分外可憐。
這時二師兄,也在人群中,正有些語無倫次地連聲道:“你不是妖,真好,真好!”
見他這話說得有些失態(tài),旁人還以為,一直如同溫潤君子的二師兄,原來也一直暗戀咱們的玄靈之花呢。
這時也只有白冰嵐知道,這位一直關(guān)愛師弟的溫厚君子,“張狂云招來的女弟子不是妖”,這件事對他有多重要。
人群外,大仇得報的張狂云,快意之余,卻有些悵然若失。
苦心追索這么多年,報仇不僅是一種信念,也成了他精神世界的一部分。
為此,他甚至犧牲了很多少年本該有的樂趣。
但這時候,忽然得知殺死恩師的真兇,已經(jīng)瀕臨死亡,他高興之余,但卻還是有些悵然。
他覺得這樣不對。
因為自己以前已經(jīng)設(shè)想過無數(shù)遍,當(dāng)自己真正為恩師報了仇,自己該多么歡欣鼓舞、欣喜若狂,但他現(xiàn)在卻是,總覺得心里不太得勁。
看著眾說紛紜的人群,他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旁觀者,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
一種不安,忽然從內(nèi)心里滋生。
“不對。事情沒這么簡單。”
“孟驚鴻雖然比我大好幾歲,但也只是同輩弟子?!?br/> “我不信他一個人,就能挑動所有這一切?!?br/> “他殺害恩師時,還更年輕吧?”
“并且姑母全家被妖族殺害之事,也不簡單?!?br/> “看起來,好似是神州一個普通民戶家庭,被妖國敵族殺害,但這些妖族幽靈客,怎么能深入神州國土這么遠?”
滿腹疑云時,那太虛靈臺上,忽傳來掌門真人威嚴的聲音:“諸位同門肅靜。”
一言既出,本來紛紛攘攘的大殿中,頓時安靜,所有人又各歸原位。
這時那重傷的孟驚鴻,和死去的洛琳瑯,也早有大殿當(dāng)值弟子,拖離此地。
見重歸秩序,朗蒼子點點頭:“很好。今日之事,看似壞事,卻是好事,為我玄靈宗門,清除暗瘡毒瘤?,F(xiàn)本座宣布,那罪魁禍?zhǔn)酌象@鴻,即刻起革除出門,并由老夫親自醫(yī)治,務(wù)必弄清如何跟幽靈客勾結(jié)?!?br/> “他名下所有玄宗堂直系弟子,即日由石長老審查.即使未直接參與,但妄與匪類為伍,知情而不揭發(fā)者,一律剝奪度牒,貶為俗家弟子,全部歸入凡宗堂?!?br/> “而今日之事,能夠峰回路轉(zhuǎn),逼得奸佞現(xiàn)形,弟子張狂云與白冰嵐,當(dāng)為首功?!?br/> “本掌門決定,即日起,久懸未決之仙路堂堂主,由張狂云擔(dān)任;白冰嵐為其副手,主理堂中一切事務(wù)?!?br/> “既為堂主,張狂云即日起,可開門收徒,并且若有重要事務(wù),可直接來跟本掌門稟報!”
聽到這里,那些和張狂云同輩的弟子,全都向他射來羨慕的目光。
要知道,當(dāng)一個邊緣道堂的堂主,雖然以他的年紀,已經(jīng)很厲害,但還不算什么,但掌門給了他收徒之權(quán),那他就有了質(zhì)的飛躍!
才年未弱冠的年紀,就能收徒,別說在玄靈宗門,這事放在天下道門里,也算罕有。
再加上能直接跟掌門真人稟報事務(wù),那實質(zhì)上,已經(jīng)堪比掌門的嫡系弟子了。
這其中的道理,張狂云也是心知肚明。當(dāng)下他也是感激涕零,忙拉著白冰嵐,一起躬身施禮,感謝掌門真人的厚愛。
相比張狂云二人的喜悅,那些曾經(jīng)跟隨大師兄的那些弟子,卻是天差地別。
聽得掌門的發(fā)落,他們?nèi)既鐔士煎?,心中滿是兔死狐悲之感。
他們中跟孟驚鴻走得最近的那些人,到現(xiàn)在還不能接受自己所追隨之人,半天功夫就落得個這樣身敗名裂的凄慘下場。
他們對反水的賈少康,充滿了怨恨!
當(dāng)然也有少數(shù)人,這時投向賈少康的目光,卻有些復(fù)雜。
因為他們已經(jīng)聽到,掌門正說到,賈少康雖然曾經(jīng)和孟驚鴻沆瀣一氣,但好在能迷途知返,便可將功補過,接下來協(xié)助石破山石長老清除孟驚鴻的余毒,若做得好,將來定然有所升賞。
這一來,有不少孟驚鴻的余黨,便開始動了心思,看向賈少康的目光,不僅沒有仇恨,反而流露出一絲熱切的眼神。
不得不說,能成為一派掌門之人,都是厲害角色。
即使這樣整天把“清凈無為”掛在嘴邊的道家掌門,處理起這么大一起內(nèi)亂事件來,也是舉重若輕,井井有條。
朗蒼子輕輕松松幾句話,一邊打,一邊拉,轉(zhuǎn)眼就分化了孟驚鴻多年經(jīng)營的黨羽。
不過認真說起來,也不奇怪,因為道教最重要的經(jīng)典《道德經(jīng)》,許多恬淡的話語下,暗含了極厲害的為人處事指導(d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