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亞德法官:“不是”
愛德華:“在作出判決的當天之前,你早就擬定了判決書的草稿,這是否是事實?”
利亞德法官:“我倒是寫了一個,但這是?!?br/>
愛德華:“是,還是不是!”
利亞德法官:“是!”
愛德華:“可以給我一份草稿的副本嘛?你現(xiàn)在有嘛?”
利亞德法官:“我不知道,我看可能在……”
愛德華:“請不要回答我沒有提出的問題,先生!”
愛德華注意到利亞德的雙手開始發(fā)抖,這不是惶恐而是憤怒,利亞德法官也曾經(jīng)當過檢察官,有無數(shù)次在法庭上質(zhì)詢犯罪嫌疑人的經(jīng)驗。
他當然明白愛德華惡劣態(tài)度背后的潛臺詞-你tmd別裝,你現(xiàn)在就是個罪犯-這讓他如何能夠忍受?
通常對法官的質(zhì)詢,哪怕問題再尖銳再復雜,但律師的態(tài)度始終是和藹可親,輕風細雨的,這是法官所享有的特權。
可今天在這個法庭上,當著同行和那么多觀眾的面,被一個年齡連自己一半都不到的家伙當場把特權踩在腳下,這已經(jīng)不是當眾打臉了,根本就是照臉上踹!
如何能讓人不光火?
然而光火也沒用,畢竟禮貌是潛規(guī)則,是律師和法官間的默契,沒有載入法條。
所以不爽也只能憋著。
正當他心里咒罵著愛德華十八代祖宗,發(fā)誓等事情過去后,一定要想辦法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的時候。
愛德華的第二輪進攻開始了。
愛德華“利亞德先生,你說你在審判前根本不知道海因斯先生的特別聲明?”
利亞德法官“是”
愛德華“請問你是不是《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的讀者”
利亞德法官“是,但我不是每天都看”
愛德華:“再次提醒你,請不要回到我沒有問的問題,利亞德先生”
愛德華:“你是不是這兩份報紙的長期訂閱者。”
利亞德法官“是的”
愛德華:“訂閱了多久了。”
利亞德法官“大概三十多年吧,具體記不清了”
愛德華:“你是否每天早晨開車去法院的路上都習慣聽本地的中波新聞?”
利亞德法官“是”
愛德華:“另外,你是否有剪報的習慣?多少年了?”
利亞德法官“二十多年吧……”
愛德華“通常都剪些什么內(nèi)容?”
利亞德法官“我所感興趣的那些”
愛德華:“那些你經(jīng)手案子的各種信息,是不是也在你剪報的范圍之內(nèi),請回答是或者不是!”
利亞德法官:“……是”
愛德華:“好了,請法官閣下看一下這份文件,上面記載了,從海因斯先生發(fā)表了特別聲明后,紐約幾大著名媒體,對其進行完整報道的清單,涵蓋了媒體名稱,報道細節(jié),電臺電視臺節(jié)目播出的時間等等?!?br/>
愛德華將文件遞給穆特法官,肚子卻在念叨:“平克頓真是牛啊,只要給錢,利亞德的一舉一動都能知道,天曉得這家公司是怎么做到的。當然這價錢也確實夠夸張的。伯格曼這回也確實是下本錢。”
愛德華笑著盯著利亞德法官“所以,這個案子轟動了紐約乃至全國,從清單中可以發(fā)現(xiàn),關于那份聲明的報道幾乎達到了對全國的全面覆蓋,然而一個每天聽新聞廣播看報紙,且有著從報紙上整理經(jīng)手案件細節(jié)的法官,會完全不知道如此重要的信息。這可能嘛?”
穆特法官:“利亞德先生,請回答?!?br/>
利亞德法官“確實不符合邏輯……”
愛德華“所以”
利亞德法官“我承認我看到了?!?br/>
他臉色通紅,這讓他感到羞恥。
被年輕人當眾毒打的羞恥,在愛德華的質(zhì)證鏈條下,他只能承認。
此刻他已經(jīng)在后悔,早知道這小子這么厲害,一開始就不該擺出那幅完全不合作的態(tài)度來,那樣至少表面上還能過得去些。
愛德華并不打算就此放過他,繼續(xù)發(fā)動猛擊:“你看到了什么?請詳細說明?!?br/>
利亞德法官“我,我看到了,弗蘭克爾法官作出了對伯格曼判決的消息,也看到了海因斯先生的特別聲明?!?br/>
愛德華:“在弗蘭克爾法官作出判決的第二天,《紐約時報》頭版頭條刊登了一篇與此有關的文章?,F(xiàn)在當著你的面,我能否可以有把握的說你肯定看過這篇文章?”
答“是”
問:“當著你的面,我是否可以肯定,你讀了《紐約法律報》第二天頭版頭條刊登的有關伯格曼判決的文章。”
答:“我不知道,或許有可能”
問:“或許有可能?”
答:“或許有可能,因為我只記得我看了《紐約時報》”
問:“你讀了《紐約時報》上關于伯格曼判決的全部內(nèi)容了嘛?”
答“我想是的”
問“我想請您,法官閣下”愛德華非常惡毒對利亞德用了尊稱“看一份《紐約法律報》刊登的頭版頭條文章的影印件,并請你回答這是否能勾起你的回憶,文章的標題是《伯格曼案件州法院判決暫緩執(zhí)行;聯(lián)邦法院判處四個月徒刑》”
利亞德法官雙手緊緊捏著拳頭,這是被羞辱后無法反擊造成的狂怒與知道即便反擊也無法打贏的膽怯的混合體。
問:“對于你這個訂閱《紐約法律報》并且每天閱讀,且有做相關經(jīng)手案件剪報習慣的人來說,不可能對一篇刊登在頭版頭條標題為‘伯格曼出獄,州法院暫緩判決執(zhí)行’的文章視而不見,是嘛?”
海因斯檢查官:“我反對”
穆特法官:“抗議成立”
愛德華舉著影印件“對于你來說,看到報紙標題上半部‘伯格曼案件州法院判決暫緩執(zhí)行’是否讓你回憶起你當天到低沒有沒看過《紐約法律報》上刊登的此文?”
答:“沒有”
問:“你現(xiàn)在作證說你可能沒有看到《紐約法律報》上刊登的那篇文章嘛?”
答:“我作證說說我不知道究竟……”
穆特法官:“或許讓他清楚看看那份報紙會好些”
愛德華明白,這是穆特法官看不下去了。
現(xiàn)在兩人仿佛全臺上交鋒的拳手,利亞德固然是好手,但愛德華似乎阿里附體,年輕人絲毫不講武德,一頓組合拳下去,利亞德法官眼看就要被ko在臺上。
若真是拳擊臺倒也罷了,往地上一趟一了百了,然而這是法庭,嘴炮再犀利也沒法造成物理傷害,利亞德法官不得不努力維持著自己的形象,一味無賴抵抗,實在是有失尊嚴。
穆特法官肯定偏向利亞德法官,但今天這個場面上他也實在不敢太亂來,畢竟下面坐著一堆司法部官員呢。
何況,用他替換掉戈特爾法官的主要目的是,通過“替換”這個“行為”,來展示力量,而不是真指望這位在臺上如何徇私枉法,畢竟眾目睽睽之下,尤其是一群共和黨人和新聞記者,眼珠子都已經(jīng)綠了。
眼下是本著無事也要鬧三分的宗旨在觀戰(zhàn),阿諾德法官可以在法庭上對謝爾頓亂來,那是因為謝爾頓孤家寡人一個,背后沒有黨派支撐,現(xiàn)在案子成了兩黨角力的焦點,很多陰間的手段反而是不敢使出來了。
穆特法官算是給他遞個臺階,潛臺詞是:老哥,差不多了啊,該認輸就認輸,這樣抵抗非但沒用,反而只會激起對方的獸欲。
(愛德華“老子有獸欲,但可不是對這個老梆子,我以神獸的名義發(fā)誓!”)
利亞德法官有種四十五度朝天淚流滿面的沖動,心說“誰說同行之間是赤果果的仇恨,分明是惺惺相惜,幫著打掩護呢!”
他嘴里說:“謝謝”,眼睛卻看著穆特法官。
連個法官的眼神在空中無形交匯,傳遞著彼此的內(nèi)心。
一時間法庭內(nèi)緊張的氣氛不見了,恬靜圣潔的感情悄悄布滿了每個人的心靈。
愛德華將報紙影印件遞過去。
后者接過,裝模作樣看了一會。
利亞德法官:“是的,我想我當時就看過這篇文章”
問:“那么你的回答就是這篇文章勾起了你的回憶,你現(xiàn)在作證說你確實讀了這篇文章,是嘛?”
答:“是的”
對于利亞德法官的質(zhì)證獲得了初步勝利,至少打開了一個突破口。
雖然從原定的計劃來看,在這個突破口上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和時間,這也正是律師們通常不愿意質(zhì)證法官時的原因。
后者可以一口咬死自己的謊言,而律師們處于自己今后事業(yè)順利發(fā)展的考慮,也不會對法官死纏爛打,雙方就是在法庭上演出戲。
法官假裝自己說的都是真話,律師假裝相信法官說的都是真話。
主審法官假裝認為這一切都是在法律注視下的公正公開的行為,可以放到庭審記錄里。
唯一倒霉的只有站在作證法官對立面的家伙,不管他是原告還是被告。
隨后愛德華開始換一個角度進行爆破:開始盤問他關于是否收看了相關電視節(jié)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