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真的運氣不錯,剛來第二個禮拜就輪到放風(fēng)。
上一次與室外的親密接觸還是在去法庭的路上。
走出去真的讓人能抽離一下現(xiàn)實:對女囚來說,放風(fēng)是唯一能看到無框天空的機會,這機會不是常有的。
大h民國的法律安排囚犯每天放風(fēng),但為了安排開數(shù)量日趨龐大的犯人,實際每個監(jiān)室能輪到放風(fēng)的機會一周大概只一次。如果趕上刮風(fēng)下雨,就會錯過不補。沒有天災(zāi),即使遇到人禍,懲教官也會暫停放風(fēng)。
再加上有些女囚要利用這個機會淘換些日常用品,這“放風(fēng)”就變得異常珍貴。
每個女囚都謹(jǐn)慎對待。
成宥真站在隊伍里,她靠著樓道窗口,眼巴巴地盯著放風(fēng)場:
那里被一片塑膠覆蓋,像某個小學(xué)的操場。操場上空空的,能看到那些被時間消磨褪色的地線。向陽的拐角處,有兩排階梯長凳,如果那三層都能坐滿,大概能容下2、30個人。
走出大門前,一名懲教官手里高舉著電棍,每十個走出牢門的女囚,最后一名的肩膀都會被輕輕敲一下,好像放牧人數(shù)羊一樣。
這些沒人在意,畢竟穿過黑漆漆的牢門,就能迎接燦爛陽光的快樂,又有誰會介意呢。
宥真跟在監(jiān)室四人的身后,她們向著長凳的方向走去。她抬起頭迎接太陽,那陽光直接照到她的眼睛里。成宥真虛著眼、一會兒瞇成了一條縫兒。
場上的空氣很清新,雖然沒有風(fēng),但能聞到大自然的味道。
“花姐!”“花姐!”女囚們對花姐恭敬打著招呼。
花姐坐到長凳上,抬手和刀姐打了個招呼,悠美和裴女士依次坐在她旁邊。
柴雞跑到花姐面前攛著手,花姐嫌棄地撥開她,這女人就笑跳著跑到操場一旁找女伴去了。
宥真斜靠在長凳的背面,太陽太大,眼睛還不習(xí)慣。她左腿曲著,把重心壓在右腿上。一陣小風(fēng)拂面而來,穿透囚服、把些許涼意吹到她的皮膚上,整個人爽得一激靈。
透過陽光,她散開的長發(fā)呈現(xiàn)微微的棕色,被風(fēng)吹散有初戀般的模樣。前額的頭發(fā)被吹到嘴旁,成宥真翕動著嘴唇把它們輕咬住,然后用指尖隨意撥開,露出那對美得恰到好處的眼眉。
囚禁的時間長了,她的皮膚都變得更加白皙,被太陽一曬、臉上泛出微微的紅暈,像一個少女在操場上晾曬青春。
裴女士轉(zhuǎn)過身,倒把宥真嚇得真的一哆嗦。
裴女士笑著和她打趣起來,“冷嗎?”
“還行,不冷,挺好的?!卞墩媾み^頭,用手遮著雙眼,“您不是本地人?”
“我有口音嗎?我從南原南道來的,來大姜很久了?!?br/> 宥真把臉躲在裴女士身后,不想讓太陽看到她的悲傷。
裴女士并沒注意到,她很喜歡這個有教養(yǎng)的年輕人,笑笑說道,“還習(xí)慣嗎?”
宥真整理了情緒,對她回:“還好,比看守所要好很多,這里很規(guī)律。”
“我看你在看守所挨打了吧,來的時候你身上還有淤青呢?!迸崤吭囂降財]起她的袖子。
在看守所被折磨的時光一閃而過。
“是啊,挨打了。不過,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br/> “看面相就知道你不是混社會的人?!?br/> “給您添麻煩了?!?br/> “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不適應(yīng)的,你一定要和我們這些姐姐說,千萬不要見外。
晚上睡得踏實么?”
宥真接過裴女士的話,“嗯,還不太適應(yīng)??词厮锿砩纤X不閉燈,我以前睡覺也不關(guān)燈。倒是來這兒晚上關(guān)了燈黑黢黢、靜悄悄的,開始還有點兒害怕?!?br/> “怕什么,怕有鬼嗎?監(jiān)獄不會來鬼的,來了就出不去了,鬼都怕。”
花姐聽著兩人打趣,“咯咯咯”爽朗地大笑著。
“看,飛機!”
不知誰叫了一聲,那聲音傳遍了整個監(jiān)區(qū)。
長凳上的人隨聲音望向天空,一架飛機從頭頂飛過,噴氣時發(fā)出“咻”的一聲,滑翔著離開了放風(fēng)區(qū)的一方天。它飛躍過天空,劃出一條長長的噴氣線,那線綁在一大團云朵上,像意大利藝術(shù)家臉上扎出的兩道胡子。
宥真吃吃想著,魂都都被這飛機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