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爭挾裹著難言的驚恐與創(chuàng)傷侵襲著每個參與過或被迫參與的人。
作為一個已經經歷過并以為自己不再畏懼死亡的人,成惜悅依舊被眼前一幕幕殘忍景象震驚到,那些年輕的生命就像脆弱待放的花骨朵,還沒來得及盛開就在血雨腥風中凋零。
說出去透氣的柳蘭久久沒有回來,成惜悅正皺著眉想著要不要出去看看她,醫(yī)院突然得到緊急通知,前方戰(zhàn)敗,戰(zhàn)火即將蔓延過來,要求所有工作人員立即護送病患撤離到安全地帶。
得知消息的原本只是一小部分人,為了維持秩序,誰也沒說出真實情況,哪知一個被射中了左腿的士兵一瘸一拐地走了進來大喊了一句,“該死的洋客佬簡直豬狗不如,竟然臨陣倒戈跟那些蠻夷一起將槍口指向我們!”
他的聲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陣巨大的炮轟聲,震耳欲聾,連同腳下的土地都在顫動。
醫(yī)院內陷入前所未有的慌亂,求生欲使得每個人如同驚弓之鳥,倉皇逃竄。
混亂之中,因擔心柳蘭,成惜悅也隨著人群走出醫(yī)院,可目光所能及之處都沒有找到她的身影。
急救區(qū)外,一個全副武裝的戰(zhàn)斗小隊自動砌成人墻,保護著人群疏散。
她正準備拿起相機拍下這感人的一幕,一顆炮彈“咻”的一聲從她的側面經過,在遠處爆炸。雖然離得還有些距離,但那如雷貫耳的爆炸聲比之前的沖擊力更大,震得她耳鳴了許久,直望著那滾滾黑煙呆愣在原地。
真正的戰(zhàn)爭現(xiàn)場遠比電影電視里看到的要殘酷,無論勝利或失敗都必將會有血流成河的慘烈場景。
為了斷絕他們的退路,一架來自敵方的戰(zhàn)機冒著來自地面的槍林彈雨向正在撤退的無辜傷員投了炸彈,恐怖刺耳的落地聲伴隨著凄厲的慘叫一同傳來,讓人心驚膽寒又悲痛欲絕。
為了躲避襲擊,人群四處逃散,有的反而因太過慌亂而跑進了炮火區(qū),護送的士兵想阻止都沒來得及。
隨著醫(yī)院里的人員撤退將盡,筑成人墻的武裝人員也準備撤離現(xiàn)場。
成惜悅緊握著手中的相機,本來也打算跟著最后的傷患離開現(xiàn)場,轉身之際卻看到荒蕪的遠處一個躲在土石堆下的小巧身影——是個孩子!
孩子的身邊斜躺著兩具尸體,他躲藏的地方正好是炮火中心,前后左右都有無情的炮彈掉落。
由于離得太遠,成惜悅并不能確定孩子是否還活著,正站在原地猶豫不決之際,之前那個送她們過來的黑人士兵找到了她,拍了拍她的肩膀,“嘿,你怎么還在這,這里很危險,你必須趕緊離開這里?!?br/> 聽到熟悉又蹩腳的漢語,成惜悅忙轉頭問道:“你有見到柳蘭嗎?就是之前和我一起來的女人。”
“她已經跟隨著人群離開了,她也在找你,很擔心你?!?br/> 聽到柳蘭是安全的,成惜悅松了一口氣,抬腳正要離開,目光卻不自覺地那個孩子身上停了停。
他動了動,他還活著。
成惜悅腳步一頓,指向那土石堆,“那邊好像有個孩子還活著。”
士兵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在那一抹小身影上停了片刻后搖頭道:“他不動了,應該已經死了,你快跟我離開這里?!?br/> “但是我剛才看到他動了,他的腿動了,他還活著?!?br/> 黑人士兵臉上此刻已經找不到之前的燦爛笑容,能看到的只有嚴肅與凝重,“那里是炮火區(qū),就算我們過去也救不了他,反而會一起喪命,而且他不一定還活著?!?br/> 成惜悅怔了怔,四周的槍煙炮雨猶被隔絕,某種情愫在內心滋長。
“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br/> 她點了點頭,跟著士兵走了兩步后又停了下來,“不行,我明明看到他動了,我沒辦法欺騙自己?!闭f著她取下掛在脖子上的相機遞給他,“請你幫我把相機交給柳蘭好嗎?”
士兵無意識地接過相機,正要開口說些什么,面前的女人已經朝炮火中心跑了去,為了一個在他看來已經死了的孩子。
他想跟過去把她拉回來,卻被身邊的戰(zhàn)友攔了下來,他們還有戰(zhàn)斗,他們不能在這里就喪了命。
成惜悅躬著腰躲避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襲擊,順利到達了土石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