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畢業(yè)后,安檸再次見到驕陽,是國慶的時候。
高考填報志愿,她填的便是s市的一所大學。
那時候大一剛開學不久,安檸母親生病做了個小手術,所以國慶節(jié)回了c市一趟。
再次遇到驕陽的地方,便是醫(yī)院。
高中的時候,安檸念的是文科,驕陽原本也是念的文科,不過兩人并不是一個班。
高二,驕陽轉到理科實驗班。
至始至終,安檸跟驕陽都不是一個班。
甚至安檸認識驕陽,但驕陽卻并不認識安檸。
高中時候的安檸,性格有些內向,課堂上被老師抽起來回答問題,臉都會紅,說話結巴的那種。
那天安檸是陪著做完手術的母親去檢查,然后就在人群中看見了驕陽。
她穿著件黑色連帽衛(wèi)衣、黑色牛仔褲、黑色的帆布鞋,齊耳短發(fā)勾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臉,皮膚很白,但臉色卻并不怎么好看。
跟驕陽在一起的,還有她的母親,盛凌嵐。
盛凌嵐那時候懷著身孕,正跟驕陽說什么,安檸離她們有些遠,安檸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
驕陽臉色漠然,只是聽著,抿著有些蒼白的唇,一個字都沒說。
安檸猶豫了下,并沒有上前打招呼,后來在陪母親等待檢查的時候,她去了趟洗手間,又在洗手間外碰見了驕陽跟盛凌嵐。
她們似乎起了爭執(zhí)。
她聽見盛凌嵐說:“你現在還是個小孩兒,連自己都養(yǎng)不活,你拿什么去養(yǎng)它……待會我就去給你預約手術時間,必須盡快把它拿掉?!?br/>
驕陽冷聲回道:“我成年了,所有的事情,我可以自己做決定,不用你操心。”
盛凌嵐紅著眼睛看著驕陽久久沒說話,過了會兒,轉身走到走廊盡頭的窗戶,背對著驕陽。
驕陽就靠在洗手間外的墻上,看了眼盛凌嵐的背影,然后低垂著頭,過耳的短發(fā)遮住了她大半張側臉。
洗手間入口就在驕陽站的旁邊,安檸停在幾步外,一時也不知道該不該過去。
就在她停留的那會兒,驕陽朝她看了過來,冷漠的目光審視著她,一直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
安檸以為驕陽是認出了自己,所以硬著頭皮,扯著僵硬的笑臉上前,打了個招呼,“驕陽,好久不見了?!?br/>
驕陽卻挑著冷眉看她,“你誰?”
安檸:“……”
安檸解釋:“我、我是一中的,跟你一個年級?!?br/>
“噢?!彬滉栍肿屑毝⒅戳藭?,“剛剛都聽見了?”
安檸搖頭,“我不是故意的,剛好過來上廁所,然后……”然后聽見了你跟阿姨的話。
驕陽點了點頭,似乎對她有沒有聽見那些話并不在意,她往廁所門口掃了眼,提醒道:“不是要上廁所嗎?還不進去。”
安檸頓了下,便進了洗手間。
出來的時候,盛凌嵐已經離開了,但驕陽還在,就站在先前盛凌嵐站的走廊盡頭,那里有扇窗戶,驕陽背對著她,背影十分單薄和瘦削。
驕陽周圍煙霧繚繞,安檸以為她在抽煙,遲疑了一會兒,還是走了過去。
走近后,才發(fā)現,驕陽只是點了支煙,卻并沒有抽,她目光冷淡又透著茫然,盯著遠處的某個地點。
煙燃燒了一截,煙灰突然斷開,然后洋洋灑灑的從窗戶掉了下去。
“驕陽……”安檸叫了她一聲。
驕陽過了兩秒,才看了她眼,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會兒,問:“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你?”
安檸愣了下,淡笑道:“我們一個學校又是同一個年級,肯定是見過的?!?br/>
驕陽收回視線,手指彈了下煙,淡淡道:“我不是那個意思?!?br/>
安檸默了會兒,說:“高一的時候,有一次你幫我過,我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驕陽認真想了想,已經沒什么印象了,但她對安檸這長相還是有些面熟,所以想來應該就是那時候了。
驕陽又淡淡噢了聲,許久都沒再開口。
安檸踟躕站在一旁,氛圍沉默尷尬,讓她很不自在。
想起母親還在等她,她正要跟驕陽說再見,驕陽又開口問她:“你叫什么名字?”
安檸又愣了下,回道:“我叫安檸。”
驕陽皺眉:“哪個an,哪個ning?”
“安全的安,檸檬的檸。”
“噢……你來醫(yī)院干嘛?”
“我媽媽在這里住院。”
“……”驕陽眉頭又皺了下,突然道:“你難道就沒什么好奇想問的嗎?”
安檸更加尷尬的不知道該怎么接。
驕陽卻自顧自道:“剛才你不是聽見了嗎?我懷孕了,剛剛檢查結果顯示,已經三個多月了。”
“……”
安檸默了很久,才硬著頭皮問:“你想把它生下來?”
剛剛她有聽到盛凌嵐讓驕陽把孩子打掉,但驕陽似乎不愿意。
可問了后,安檸又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縫上,憑她跟驕陽的關系,實在沒什么立場問這種問題。
可她沒想到,驕陽竟然回答了。
她說:“不知道,還沒想清楚?!?br/>
短短幾個月不見,安檸覺得驕陽跟幾個月前有些不一樣了。
以前驕陽就像是天上的烈日,分要的熾熱耀眼,走到哪都備受矚目。
現在,驕陽給她的感覺卻很壓抑頹靡,她還是耀眼,但自內而外的那種熾熱沒了。
見驕陽回答了她,安檸下意識就又接了話,站在她的角落,“可是你現在也才十八歲,還在念大一,如果把孩子生下來,肯定沒辦法兼顧學業(yè),而且……”
安檸那時候真的很單純,單純的覺得驕陽年紀小,覺得驕陽還需要讀書,覺得未婚生子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
可驕陽輕笑著看向她,打斷了她的話,“我是十八歲沒錯,不過,我并沒有在讀大一,所以不用考慮兼顧學業(yè)的問題。”
安檸疑惑,“我聽說你高考成績超過了一本線啊。”
高考成績下來,驕陽的分數超過一本線近二十分,很快就轟動了整個學校,他們班上的群也在討論,覺得很不可思議,不少同學猜測,驕陽肯定是作弊的。
但安檸卻不那么認為,作弊確實能提高分數,但能作弊上一本線,還是有很大難度。
超一本線近二十分,怎么也不可能沒錄上吧?
驕陽看懂了安檸的疑惑,不過卻并沒有解釋。
驕陽主動問了安檸聯系方式,說有時候一起吃火鍋,她很久沒吃過了。
安檸說好,然后互相存了手機號碼。
她回學校的前一天,驕陽打給了她,說要請她吃火鍋。
兩人就約了離學校兩公里左右的一家老火鍋店,安檸跟同學過來吃過,驕陽以前也經常邀三喝四一起過來。
吃火鍋的時候,驕陽全程都真的只是再吃,也不怎么說話。
安檸覺得一起吃火鍋,不說話太奇怪了,但驕陽不想,她也不好聒噪的打擾到她。
吃的差不多的時候,驕陽放下筷子,讓服務員上了瓶豆奶,驕陽倒了兩杯,一杯推到了安檸面前。
驕陽笑著對她說:“安檸,謝謝你陪我吃火鍋。”
安檸有些不好意思:“我也喜歡吃這家火鍋,所以不用說謝謝?!?br/>
驕陽一口喝了豆奶,笑的很純真,“那以后你放假回來記得聯系我,我們一起過來吃?!?br/>
安檸那時候并不知道驕陽家里的事情,是很久之后才聽同學八卦說起,八月份的時候,驕陽爸爸公司破產了,接著又查出了癌癥,跳樓死了。
焦家沒了,反倒欠了好幾千萬的債,所有以前跟驕陽交好的那些朋友,都跟避瘟疫一樣避著驕陽。
驕陽沒有了家,沒有了父親,沒有了朋友。
最喜歡的那個人,也不見了。
她當著母親的拖油瓶進了馮家,繼父馮建華雖對她很好,把家里的一切拿出去幫驕陽還債,但馮家并不是馮建華一個人的。
在那個家里,她也只是個外人。
再后來,便是寒假。
那時候驕陽已經快八個月身孕了,不過她瘦,又不顯懷,穿著件寬大的黑色羽絨服,壓根看不出來。
和國慶的時候比起來,驕陽又有了很大變化。
笑的多了些,性情也沉穩(wěn)多了,那時候安檸覺得,驕陽突然成熟了好多好多,纖瘦的身子,似乎能扛起千斤。
大一的寒假,安檸跟驕陽見過好幾次,兩人的友誼也是在那時候慢慢建立。
直到盛絢出生后,安檸特地請假回c市看她,安檸才問起盛絢的父親。
在那之前,安檸有猜測過,但也只是猜測,沒問出口。
她問,驕陽便說了。
但驕陽跟秦遇之間究竟怎么回事,她卻沒有問,因為她看得出,驕陽那時候并不想提起這個人。
后來她跟高中的同學打聽過,秦遇在哪兒,但沒有一個人知道。
秦遇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又或者從人間蒸發(fā)了,沒有人找得到他。
七年后,秦遇突然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在驕陽面前,安檸一開始是高興的。
這些年驕陽沒怎么跟他提過這個人,但她知道,秦遇從來沒從驕陽心里抹去過。
可前幾天,驕陽突然發(fā)了條微信給她,說管遇要訂婚了,跟上京的明家三小姐。
她說的云淡風輕,可安檸知道,那只是表面上。
驕陽這個人啊,總是喜歡故作堅強,其實她心里比誰都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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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fā)生了什么事?
驕陽想起高考結束后沒兩天,她親眼看見的畫面,她勾著唇,諷刺道:“我記得那天好像是十號,就高考完的第三天,我看到秦遇從我爸的車上下來,我問他見我爸干什么,他冷著臉跟我說,讓我以后別纏著他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