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姮便縮回腳,甩開他的手站起來,“父皇?!?br/>
陸韶還跪著沒動。
皇帝不快道,“他又惹著你什么了?”
“兒臣看他不順眼,”姬姮說。
她說的是實(shí)話了,陸韶從來沒叫她順眼過,也就這兩天她變了些,能跟陸韶好脾氣說兩句。
皇帝垮著臉,“沒個體統(tǒng),看不順眼讓他別往跟前湊不就行了,還把人叫近來欺負(fù)?!?br/>
父女倆已經(jīng)很久沒這樣心平氣和說過話,皇帝雖然是裝出不高興的樣子,但他聲調(diào)里卻帶著溫情。
陸韶淺彎唇說,“是臣伺候不盡心,讓九殿下置氣。”
“得了,出去候著,”皇帝拍拍后脖子,轉(zhuǎn)步往正殿內(nèi)走,側(cè)眼望過姬姮,示意她跟上。
陸韶攪了帕子,低聲在姬姮耳邊道,“殿下可不能再跟陛下起爭執(zhí)。”
先前她是受麗妃蒙蔽,跟皇帝吵架,皇帝自然心有愧疚,才讓著她,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得知真相,若還不依不饒,皇帝免不得會煩,縱使再寵她,也要寒心。
姬姮掃過他,“啰嗦?!?br/>
隨后跟著皇帝進(jìn)了正殿。
陸韶?zé)o奈失笑,反身站到廊下。
皇帝的身體才養(yǎng)好,稍微累著就沒精氣神,這會子剛下朝,盤腿坐羅漢床上閉目養(yǎng)神,口中喃喃道,“跟朕倒眉豎眼的,還像小時候執(zhí)拗。”
姬姮坐到他身旁,蜷著手替他捶背,悶不做聲。
皇帝回頭看她,她神色溫軟,瞧著有懺悔的意思,皇帝也不舍得多說她,唉聲道,“好賴怪朕將你教的不諳世事,別人說個什么,你就相信,吃一塹長一智,往后切莫再聽信他人?!?br/>
姬姮眼睫上下翻飛,過良久嗯一聲。
皇帝倍感欣慰,“這宮里就剩你和你兩個姐姐,煥兒還不記事,成日里不著調(diào),讓他讀書他能嚎一天,便是有魯愛卿環(huán)管著,還能偷奸耍滑,也不知何時才能穩(wěn)重,繡兒長歪了,朕也不指望她孝敬朕,在掖庭里只要不死,朕隨她怎么活,你是個犟貨,專跟朕作對,你也混賬的很,真說起來,也就芙兒懂事,她向來循規(guī)蹈矩,從沒跟朕紅過眼,朕這些年忽略了她?!?br/>
他說著忽然就落寞了,他子嗣當(dāng)真少,前頭的幾個女兒全被他遠(yuǎn)嫁,只二女嫁給了吏部尚書文軒的兒子,原也是皇帝為了平衡朝堂勢力,可惜文軒沒用,讓他兒子尚了公主,他倒會裝烏龜,誰都不得罪,一碗水端平。
“父皇是想補(bǔ)償六皇姐?”姬姮試著問道,姬芙從小到大都被他忽視,向前皇帝還想著將她嫁給齊王世子,雖說沒嫁成,但多少也能看出皇帝不盡心,得虧姬芙缺心眼,若換成姬繡和她,估摸著心底還藏著怨恨。
皇帝摸著手腕上的念珠,沉思片刻道,“芙兒不小了,過完年二十五,若不是先前朕給她挑的駙馬不合適,她早該出嫁生子了,她脾性溫和,朕想給她挑個老實(shí)點(diǎn)兒的?!?br/>
但舉朝看,那些臣子都不是好相與的,讓姬芙嫁給他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兒子,皇帝又有些不愿意,拋開這群人,往士族里找,那就更多了,他也沒精力一個個見,還得叫內(nèi)官監(jiān)先甄選,等他們剔除一批人,他再從中擇選,這回他盯著點(diǎn),絕不叫底下人再鉆空子。
姬姮都為姬芙感到難過,皇帝是為她好,可他只擔(dān)心女兒嫁不出去,沒想過讓女兒自己挑駙馬,這樣挑出來的駙馬估摸著也是跟公主貌合神離,哪還有什么夫妻情分。
“父皇就不問問六皇姐?”
“你六皇姐能有什么主意,她沒見過幾個人,朕把把關(guān)就成了,”皇帝閑適道,脫了靴子踩上棉底鞋,往暖閣里走。
早朝一下來,他都要補(bǔ)覺,姬姮便不能再多待,退步往外走,心下想著得提前給姬芙說一聲,到時想辦法讓皇帝打消賜婚的念頭。
紫宸殿外,陸韶沒站多久,杜雪悅領(lǐng)著幾個宮女走來,陸韶擱臺階前將人攔下,笑著道,“杜小姐可真沒規(guī)矩,這兒也是你能來的?”
杜雪悅這回沒那么蠢了,擺著小姐的架子沖他道,“陛下傳我來紫宸殿伴駕,陸總督也要攔著?”
陸韶掬著笑讓道,看她趾高氣揚(yáng)的往殿內(nèi)走,臉冷住,現(xiàn)出戾氣。
杜雪悅踏過殿門剛巧和姬姮遇上,兩人都沒見過面,杜雪悅聞著她身上的香氣,自覺將她當(dāng)成了皇帝的其他妃嬪,心內(nèi)更是生出委屈,原本以為伴駕只她一人,可誰知還有個妖精,這臉模子和身段都這般出挑,那身香還和杜雪荷有些像,仔細(xì)聞倒更有韻味些。
杜雪悅本就嫉妒杜雪荷渾身帶香,現(xiàn)下見著個更出眾的,一時不是滋味,一雙招子落姬姮臉上,平生出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