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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竟是本王自己(雙替身) 九十五

元旦大朝會后,桓煊回到王府,回想起上朝前在棲鳳閣中蕭泠的態(tài)度,他隱隱感到有哪里不對勁,心中似有個模糊的念頭,每當他快要抓住時卻又像游魚一樣滑走了。
  
  正思忖著,忽有內(nèi)侍在簾外道:“殿下,宋副統(tǒng)領(lǐng)有事稟告。”
  
  桓煊思緒被打斷,捏了捏眉心道:“請他進來?!?br/>  
  宋九郎走進書房,向桓煊行了個禮。
  
  桓煊道:“可是東宮那邊有什么事?”
  
  他本在一步步向太子施壓,逼他狗急跳墻,但蕭泠回京讓他只能推遲計劃——三鎮(zhèn)節(jié)度使的身份敏感,兩人的關(guān)系又瞞不過有心人,若是在她駐京期間動手,不可避免要將她拖進是非的漩渦里。
  
  皇帝忌憚蕭泠,雖然不會輕舉妄動,但難保不會因勢利導對她不利。
  
  計劃雖然暫停,但他還是讓人盯著東宮,宋九便是總領(lǐng)其事之人,這位副統(tǒng)領(lǐng)平日嬉皮笑臉的,卻很擅長這些勾當,與嚴正剛直的關(guān)六郎相輔相成。
  
  宋九郎道:“回稟殿下,東宮沒什么明顯的異動,但太子近來時常以講經(jīng)論道為名召僚佐入書房,一談就是半日。聽聞后院也幾乎不去了,只時不時去吳良娣院子里看看小郡主?!?br/>  
  桓煊略一思索便將前因后果大致推了出來,桓熔與阮月微先前幾乎已撕破了臉,卻在蕭泠入京后忽然親自將她接回東宮,兩件事八成有關(guān)聯(lián)。后來他帶著阮月微去赴賞梅宴,更確證了他的猜測——他是要讓阮月微辨認蕭泠是否就是鹿隨隨。
  
  阮月微想必認出了她,告訴了太子,于是太子如臨大敵,找幕僚商議對策。
  
  他一直懷疑陳王毒殺長兄、淑妃的死都與桓熔有關(guān),只是始終不能確證。但秋狝之事卻明明白白是太子做的,而蕭泠當時也在場。難怪他會驚慌失措了。
  
  桓煊沉吟片刻,點點頭:“阮月微最近做了些什么?”
  
  宋九郎知道他們家殿下對太子妃早已沒了那份心思,趙清暉那只斷手還是他設(shè)法弄進東宮的呢,不過多年習慣使然,他還是覷了覷桓煊臉色,斟酌著道:“回稟殿下,太子妃小新歲那日入宮謁見皇后娘娘,此后便在寺中陪著娘娘,一直住到歲除?!?br/>  
  桓煊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他就知道皇后不會無緣無故給他送生辰禮、辦生辰宴,她一定是從阮月微那里知道了他和蕭泠的關(guān)系,歲除宴上那碗羊湯面便是告誡之意。
  
  若是換了小時候,他大約愿意用一切去換母親的眷顧,哪怕是難以下咽的羊湯面也會心甘情愿地吃下去,可事到如今他只覺反胃。
  
  “孤知道了,”他淡淡道,“東宮守備可有什么變化?”
  
  宋九郎道:“倒是沒什么大變化,只是最近操練從早晚各一次改成了一日三次?!?br/>  
  他頓了頓道:“不過這也是常事,上元將近,宮中各衛(wèi)都在加緊操練,便是我們府上也一樣。”
  
  桓煊微微頷首,今年皇帝要去勤政務本樓觀燈,太子也要隨行,加緊操練、增強守備是題中應有之義。
  
  皇帝出宮觀燈、與民同樂也是早就定下的事,本來朝廷收回淮西那年便要大肆慶賀一番,向各方藩屬使者展現(xiàn)大雍繁華,只是因皇帝風疾發(fā)作一拖再拖,這才拖到了今歲上元。
  
  每件事都理所當然,可桓煊莫名有些不安,好似遺落了什么事。
  
  他思索半晌,卻始終想不起來是哪里不對勁,昨夜一宿未眠,壓下去的宿酒這會兒又發(fā)作起來,他的腦海中像是有一群猴子在彈琵琶,讓他難以靜下心來思考。
  
  他揉了揉額角,向宋九道:“去同關(guān)統(tǒng)領(lǐng)說一聲,上元那日讓他帶一隊人馬去勤政務本樓周圍守著?!?br/>  
  無論如何,以防萬一總是沒錯的。
  
  好在蕭泠會去曲江池,與勤政務本樓一南一北,就算有什么事也波及不到她。
  
  ……
  正月是一年中走親訪友的時節(jié),長安城里比平日更熱鬧,晨鼓一動,大街小巷上車水馬龍,身著新衣四處拜年的人們摩肩接踵。
  
  隨隨身在異鄉(xiāng),沒有親戚可走,可正月里接到的帖子著實不少,元旦當日照例要在宮中與天子、百官一同宴飲,人日皇后設(shè)小宴請三品以上命婦與宗室女,隨隨也在其中。
  
  接著她又去大公主和豫章王府上分別赴了一次宴會,轉(zhuǎn)頭就到了正月十五上元節(jié)。
  
  燈會在日暮后才開始,隨隨用罷晚膳,一邊等待天黑,一邊坐在堂屋廊廡下磨她的刀。
  
  她倒了些油在磨刀石上,用兩指抵著刀身,小心翼翼地劃動,刀鋒擦過磨刀石,發(fā)出細細的沙沙聲。她的手很穩(wěn),施力均勻,神色專注而寧謐,仿佛不是在磨刀,而是在修禪。
  
  這是她多年來的習慣,每次上戰(zhàn)場前她都會以此來放空自己——雖然身經(jīng)百戰(zhàn)從無敗績,但人畢竟不是神,沒有人有必勝的把握,即便贏過再多場,下一場也可能喪命,血灑黃沙幾乎是為將者的命運。何況對她來說無論被殺還是殺人都不是一件輕松的事,外間傳言她天生兇殘嗜血,卻不知她第一次殺人差點把膽汁吐出來。
  
  侍衛(wèi)們都知道蕭將軍的習慣,從她身邊經(jīng)過時凝神屏息,放輕腳步,盡量不去打擾她。
  
  程徵遠遠望了她一會兒,叫住一個路過的侍衛(wèi),輕聲問道:“大將軍為何磨刀?”
  
  侍衛(wèi)們與他相處日久,已經(jīng)很熟稔了,遂隨口道:“這是大將軍多年來的習慣?!?br/>  
  程徵臉上露出不解之色:“習慣?”
  
  侍衛(wèi)察覺自己說漏了嘴,神色微微一僵,隨即敷衍道:“刀用多了會鈍嘛,當然要時不時地磨一磨,大將軍愛惜她的寶刀,這么多年都習慣自己磨。”
  
  程徵微微一笑,頷首道:“原來如此。”
  
  今天難得是個晴日,余暉灑在屋脊上,瓦上積雪都被染成了金紅。
  
  隨隨磨完了自己的驚沙,用帕子細細擦去刀身上的油,干凈的刀刃映著晚霞,流光溢彩。
  
  她將驚沙收入鞘中,看著時辰尚早,折回房中取了桓煊的亂海來。
  
  這刀雖是葉將軍花重金買回來贈與她的,但她始終不覺得這是自己的刀,好刀也和好馬一樣會認主,不是買賣就能易主的。
  
  她始終想不通桓煊為什么會讓出這把刀,堂堂齊王總不至于因為缺錢變賣佩刀吧?
  
  她被自己這念頭逗樂了,嘴角不由微微揚起,手下磨得更起勁了。
  
  程徵定定地望著她,她的一顰一笑都逃不過他的眼睛,磨第一把刀時,她的神情就如老僧入定,可換了一把刀時眼中卻漾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笑意,仿佛落入了萬丈紅塵里。
  
  田月容從他身旁經(jīng)過,見他望著蕭將軍出神,喚了他一聲:“程公子?!?br/>  
  程徵回過神來,向她一禮:“田統(tǒng)領(lǐng)?!?br/>  
  田月容仍舊如平日那般一身勁裝胡服,發(fā)髻束得緊緊的。她偏了偏頭,眼中帶著些揶揄之色:“磨刀這么好看?”
  
  程徵雙頰浮起淡淡的紅暈:“田統(tǒng)領(lǐng)見笑。”
  
  田月容道:“不是磨刀好看,是大將軍磨刀好看,我們家大將軍做什么都好看?!?br/>  
  程徵臉上紅暈更深:“大將軍為何有兩把刀?”
  
  田月容道:“她慣用的只有一把,跟了她十來年的驚沙,是我們老將軍留給她的。新的那把是幽州的葉將軍前兩年買來送給她的,就是她現(xiàn)在磨的這把。”
  
  程徵若有所思道:“這把想必也是名刀吧?”
  
  田月容努了努嘴道:“刀是好刀,不過大約是仿的。”
  
  她頓了頓,解釋道:“這把刀的刀銘是‘亂?!?,我也是最近才聽說,齊王的佩刀也叫亂海。程公子想必也知道,一把刀出名之后便有一些工匠、商賈想沾光,往河朔的市坊里走一圈,能找到好幾把驚沙呢?!?br/>  
  卻不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程徵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原來如此?!?br/>  
  田月容道:“我們一會兒就要出門,程公子當真不去曲江池看河燈?”
  
  程徵握著嘴偏過臉去,輕咳了兩聲:“在下還是留在驛館中吧,田統(tǒng)領(lǐng)不必顧慮在下?!?br/>  
  他身子骨本就弱,那日逞強將傘給了隨隨,果然就染了風寒,一直遷延了半個月還未痊愈。
  
  說話間,隨隨已擦好了刀收回鞘中,回到房中,拿出一塊黑色綾絹,將刀身裹住,用絲繩捆扎好,拿出去交給小順,吩咐道:“去曲江亭子,將這把刀交給齊王?!?br/>  
  說罷便提著自己的驚沙向外走去。
  
  她穿過庭院,走到田月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準備走了?!?br/>  
  程徵雙頰上的紅暈尚未褪去,深深地看了隨隨一眼:“蕭將軍多加小心?!?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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