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石南打破了沉默:“把人叫來卻一言不發(fā),似乎不是待客之道?”
杜蘅微微一笑:“默不作聲,亦不是有求于人的姿態(tài)吧?”
清淡如水的聲音,卻字字針鋒相對,態(tài)度更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強硬。
“你聽誰說,我有求于你?”石南覺得好笑。
“如若不然,何必幾次三番求見?”杜蘅反唇相譏。
石南負著手,嘴角那抹漫不經心的笑容,十分迷人:“怎見得,我不是來幫你的?”
“無條件?”
“無條件。”
“你很幽默。”杜蘅笑了,是那種很輕蔑,很不屑的笑:“然,我的時間寶貴,請你來,不是為了聽笑話?!?br/> 這個世上,連至親的親人都在算計你,千方百計柞干你最后一點價值。
憑什么要她相信,一個非親非故的外人,會無條件地助她?
石南訝異地挑起一邊眉毛,重新審視面前看似柔弱無依,實則咄咄逼人的少女。
她一襲雪白的妝緞暗紋繡纏枝花卉長袖,外面罩著一件同色滾淺藍邊的比甲,下穿一條十二幅白紗挑線裙,簪一枝白玉梅花簪,通身上下再無其他裝飾,清淡素雅到極點。
雖非絕色,但那雅致出塵,超凡脫俗的氣質,卻讓人眼前為之一亮。
杜蘅安靜地看著他,神態(tài)從容淡定,無一絲扭捏不安:“看夠了嗎?”
“冷靜,沉穩(wěn),犀利,跟映象中的杜家二小姐完全不同。”石南摸著下巴,直言不諱說出心底感受。
仿佛在一夜之間脫胎換骨,那個膽小儒弱,畏首畏尾的杜蘅,消失了。
杜蘅很不喜歡他那種故做熟捻的親昵姿態(tài),微仰了脖子,冷笑反問:“我們很熟嗎?”
石南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shù)谋砬?,含笑望她,先搖搖頭,隨即又點點頭:“二小姐對在下,自是陌生的很。在下對二小姐嘛……”
說到這里,故意住口不語,偏頭去瞧她。
杜蘅沒有羞惱閃避,波瀾不興,靜靜地等待下文。
石南自覺無趣,換了話題:“二小姐找在下何事?”
“是你先要見我的。”杜蘅強調。
“這很重要嗎?”石南不自覺地扯了扯領口,有點抓狂。
她在府中孤立無援,是個人都能踩她一腳,被欺侮得喘氣都不能。
他在此時出現(xiàn),她不是該痛哭流涕,抓著他的褲腿,跪地求助嗎?
于是乎,他英雄救美,順便提點小小要求;她感激涕零之余,雙手奉上;兩人各取所需,皆大歡喜落幕。
怎么劇情到了這,卻不按預定的情節(jié)發(fā)展了呢?
杜蘅不語,清澈的眼睛里寫著明明白白的嘲諷。
石南聳肩:“若我說,我?guī)湍?,純粹是為恩,不帶任何功利之心,你信不信??br/> 杜蘅愕然:“報恩?”
“看來,”石南望著她,唇邊一抹懶洋洋的笑容:“二小姐對在下,還真是毫無印象,忽視得十分徹底呢?!?br/> 杜蘅不吭聲。
顧家的伙計仆役,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他又不是最出挑的那個,她怎么可能有印象?
“我的命,是顧老爺子救的?!?br/> “那又如何?”杜蘅神情冷淡。
這世上總是忘恩負義者眾,知恩圖報者?。?br/> 前一世,她救了南宮宸多少回?為了他,不惜柔弱之軀,赴苗疆,闖毒窟,幾度出生入死,最后換來的是什么?
石南深深看她一眼:“我沒惡意,你不用害怕?!?br/> 杜蘅笑了笑:“有惡意,我也不怕。”
到底是生意場中混的,石南只尷尬了兩秒,便神色如常,掏出一個紫檀木四角包金的盒子,打開,露出厚厚一疊銀票,粗略估算,少說也有四,五萬兩。
杜蘅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他:“你什么意思?”
“小小心意,博二小姐一笑?!笔闲ξ?。
“滾!”杜蘅俏臉一沉,眼中隱隱跳躍著兩簇火焰。
石南笑了,望著她,眼中隱隱帶著幾分戲謔,幾許得意:“終于怒了,還以為你是石頭做的,永遠冷靜自恃,無心無緒。”
杜蘅僵住,用力捏緊了手中金針,正要狠狠給他一個教訓。
石南卻忽地斂了笑容:“這是顧老爺子留給你的,我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br/> “呃?”杜蘅傻住,半晌才擠出一句:“你,你胡說!”
滿腔的怒火,噴薄欲發(fā),卻被他一句話給堵了回去,那種感覺,當真是難描難繪。
“不信?”石南斜睨著她,嘴角始終噙著一抹可惡的笑容:“如果沒記錯,里面除了銀票,應該還有顧老爺子親筆批閱過的兩本絕版醫(yī)書。老爺子的筆跡,你應該還記得吧?呶,自己看看?!?br/> 一卷深藍的線裝書被塞入手心,《千金旨要》四個大字,映入眼簾。
隨手翻看,字里行間滿滿都是端嚴方正的蠅頭小楷。
纖細的手指,顫抖著在熟悉的字跡上游走,豆大的淚水忍不住控制不住,落了下來:“外公……”
石南輕咳一聲:“咳咳?!?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