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仲沙啞著嗓音，問道，“你為什么不來找我？想找我總能找得到我的?！?br/>　　胡英釋然地呼出全部的氣，“仲哥，你走后，發(fā)生了很多事……你可能不知道，我后來因為一些事坐了八年的牢，八年……”
　　后面的話無以為繼地斷掉了。
　　曹仲熱淚盈眶，聽陶然說是一種感受，現(xiàn)在聽她親口說出來又是一種痛楚。
　　“胡英……”
　　“過去了，都過去了，不提罷。”胡英走到桌邊，手撐著邊緣，望著窗外皚皚白雪，“仲哥，你現(xiàn)在過得好嗎？”
　　其實她想問，你有幾個孩子了，孫子應(yīng)該都很大了吧，話到嘴邊，就變成這個。
　　她到底還是自卑，也膽小。他的人生沒有她的參與，而她的人生被她活得一塌糊涂。
　　“還好，就這樣，陶然，就是你救的那個孩子，在她家里的服裝廠里上班?！?br/>　　“哦，那挺好的，是在安城？”胡英摸了摸臉上干涸的淚漬，努力平穩(wěn)著語氣問道。
　　曹仲站在她身后，一臂的距離，“是。”
　　“安城是個大城市，好地方，不像這里，荒山野嶺，什么都沒有?！?br/>　　“胡英，跟我去安城吧?！辈苤俚脑捗摽诙?。
　　胡英猛地仰起頭，良久后才顫巍巍地說道，“還是不了，仲哥，大半輩子都沒出過這深山，我早已習(xí)慣這里的生活。再說……我也不能打擾你一家人生活……”
　　她不是自卑心作祟，故意說出這樣酸溜溜的話來，而是她真的不宜打擾。
　　“我就一個人，哪里來的一家人？”身后曹仲自我調(diào)侃似的笑。
　　“……”
　　胡英突地轉(zhuǎn)過身來，晴天霹靂般，整個人木掉了。
　　曹仲沖著她笑道，“我沒有娶妻生子，一直都是一個人?！?br/>　　眼淚從胡英的眼眶里洶涌而出，一大顆一大顆地砸在地上。
　　曹仲上前一步，抬手，憐惜地幫她擦掉眼淚，語氣綿軟動容，“我早就跟你說過了，這輩子只娶你一個。你嫁人了，我娶誰去？”
　　“仲哥……”
　　胡英哇的一聲哭出來，曹仲的心被這哭聲撕裂了，如刀割般痛不欲生，動作機械地將胡英緊緊捂入懷里。
　　時隔三十多年。
　　“不哭了，乖，不哭了，以后仲哥再也不丟下你了……”
　　“仲哥……”胡英伏在曹仲的肩頭上，嚎啕大哭，似要把這大半生的委屈和苦楚哭盡。
　　曹仲揚起頭，新鮮又溫?zé)岬难蹨I順著眼角滑落下來，手心緊緊地捂著胡英的后腦勺，抽動酸澀的喉頭安慰道，“嗯，仲哥在，仲哥在……”
　　**
　　陶然走出廠區(qū)大門時，夏寄秋已經(jīng)打了三個催命電話，打車到小區(qū)，腳剛踏著地，成功接到第四通來電。
　　“媽，我到小區(qū)了?！碧杖唤钇ＡΡM，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吃飯也可以這么痛苦。
　　她媽念念不忘的是——“淮云呢？他跟你一起回來的嗎？”
　　“媽，現(xiàn)在才五點半，他是上市公司的老總，老總忙起來六親不認的好嗎？”
　　“嘟嘟……”
　　陶然瞅著手機屏幕，不敢相信一向知書達理的她媽竟然毫無預(yù)兆地撂了她電話。
　　她真的要跟夏寄秋女士促膝長談一下，問問她到底誰才是她懷胎十月生下來的。
　　“媽，我回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