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老板,要吃什么呀?”
顧淮云溫吞地開腔,“之前不是吵著要吃火鍋?”
陶然正要說他血口噴人,驀地想起,在綏安的雪地里,她確實說過這話。
“那就吃火鍋?”
陶然眼里閃閃發(fā)亮,心里想,抱著顧老板這張長期飯票就這樣一起吃到天荒地老,也是一種別樣的人生,甚好。
顧淮云帶她去老城區(qū)的一條老胡同里,七彎八繞后終于找到深藏在胡同的盡頭挑著一面黃地紅邊黑字的酒簾,上頭一個大大的“鍋”字迎風(fēng)招展。
陶然嘖嘖稱奇,“顧老板,可以啊,隱藏這么深都能被你挖出來?!?br/> 隱藏得很深的顧老板的目光撫過她的臉,漫不經(jīng)心地朝里走去,“之前一個客戶請我在這里吃過一次?!?br/> 進到火鍋店里,陶然才知道這店是一個女明星開的,消費高得她站都站不穩(wěn)。
捧著細紋紙做成的精致菜單,陶然趕緊問,“這頓飯誰請客?”
顧淮云端著一只日式茶杯啜了一口,“你吃的幾塊錢的煎餅都是我買的單,你說誰請客?”
陶然頓時安心。
和普通的火鍋店里大油大煙不同,店里優(yōu)雅靜謐,裝飾講究,很有中國風(fēng)。
顧淮云要了一間小包廂,窗臺上擺放著寬口矮花盆,三四片鳶尾葉高低錯落,中間點綴著一朵黃色的蝴蝶蘭。
陶然點完,要將菜單推過去,被顧淮云截住,“你幫我點?!?br/> 安靜雅致的空間里,陶然低頭,一縷黑發(fā)擋去一點白皙如玉的臉龐,垂著的睫毛輕輕撲扇一下,顧淮云覺得那一下像撓在他的心頭上,癢癢的。
“我隨便點了啊,你不愛吃我也不管啊?!?br/> 顧淮云默認,拿著煙灰缸起身走到窗邊,點了一支煙。剛才那一眼看完,他需要平息。
“那張卡,你怎么都沒用?”
顧淮云指的是在火車站候車室里讓莫非給她的那張黑金卡。
“那張卡啊,在這呢?!碧杖粡陌锬贸龊诮鹂?,“我又不需要花什么錢,而且我自己也會賺錢。”
他愿意給她錢花,這是他的心意。但除了偶爾的玩笑,陶然始終不想長期在金錢上和他牽扯得太深。
因為不管是哪一種關(guān)系,都不會一方無償?shù)仞B(yǎng)著另一方。要么是夫妻關(guān)系,要么就是情人關(guān)系,而他們兩個都不著邊。
乳白色的煙霧中,顧淮云的眉眼微蹙,“卡……你一直帶在身邊?”
“嗯?!碧杖粚⒖ㄊ栈卦???ㄋ菦]有用,但慎重對待這張卡,在她看來,是對這份禮物的珍重。
顧淮云沒有再說話,靜靜地吞云吐霧。
陶然則專心致志在菜單上,價格貴,她要慎重選擇,以免浪費。只是她的良苦用心被男人拿來調(diào)侃。
“你這看菜單的架勢,不知道的以為你是在看世界名著。”
“……”
這是在報復(fù)她騙他聽“世界名曲”嗎?
陶然偏頭瞪了男人一眼,“別逼我對你家暴啊?!?br/> 男人在水晶煙灰缸里將煙灰點掉,“隨便點一些就可以了,吃個飯也磨磨蹭蹭的。人要是笨,救都救不活?!?br/> 這要換成以前,她分分鐘都能炸毛給他看,但相處久了,陶然竟然對他冷言冷語的諷刺適應(yīng)得天衣無縫。
“你一個大老板一天到晚地損我一個小老百姓,請問顧老板,您的樂趣在哪里呢?”陶然右手托著腮,轉(zhuǎn)了半邊臉看他,眨著眼問道。
彎彎的月牙眼晶瑩水潤,含著嬌、含著俏,帶著一半清純,一半妖媚,像冰與火,烘得顧淮云只覺得腹中有一團火嗤嗤啦啦地著起來,連手里的煙都壓不住。
顧淮云晃了神,半晌后他想起來游斯賓調(diào)侃他的玩笑話,沒開過葷的老男人就像不諳世事的小女孩,一點就著。
隔著蒙蒙的煙霧,兩人原本劍拔弩張的對視不知在哪一刻變了味道。
男人的眼神很深邃、很認真,陶然看著看著,猛地觸起一陣心驚,連忙轉(zhuǎn)回頭來繼續(xù)看菜單。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房間里的溫度高,她的手心里微微冒出了一點薄薄的細汗。
沒有辦法再集中注意力點菜,陶然匆匆結(jié)束,叫了服務(wù)員把菜單送出去。
先上鍋底,菜品也很快,兩個服務(wù)員手腳麻利地安排好,留下一句“用餐愉快”退出了包間。
氣氛也陡然陷入了無聲中。
剛才她和男人對視的那一眼,像突然走了火,還留著一點硝煙,陶然穩(wěn)定著心緒,拎著一只窄口磨砂玻璃瓶,試圖打破尷尬,“這個是什么?酒嗎?”
男人抽過煙,聲音有點啞,“梅子湯吧,你喝喝看,不喜歡就換掉?!?br/> 陶然將桌上的兩只茶杯翻過來,倒了兩杯,正要遞一杯給顧淮云,桌上的手機剛好響了起來。
“喂?!蹦腥艘恢皇智嬷謾C,右手從鍋里夾了一塊牛肉放在她面前的小碗里,“我知道,大概九點能到,你一會兒過來幫我開車。對,在洪欣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