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綰瞧蘇清徽一連吃完了小半盤凍果子,伸出手擋住盤口:“女孩子少吃些涼的,喏,嘗嘗這個,我特意給你做的?!?br/> 蘇清徽擦擦手接過咬一口,眼睛一亮:“真好吃,沒想到王妃還有這般手藝?!痹S綰溫柔笑笑,眉間像落了雪一般:“沒什么,閑的時候試一試罷了,你喜歡就好。”
“喜歡喜歡”蘇清徽立馬接口,笑的一雙月牙眼。許綰眉間薄雪化開,盈一雙水眸。她把暖爐朝蘇清徽那邊推推:“你最近沒去四殿下那。”
“沒,自被殿下被罰了禁閉,我連見一面都難,前些日子天涼,我隔著門還能絮叨一上午,現(xiàn)在這么冷,若是還像以前那般,他也不用聽我嘮叨,直接叫人收了尸便罷?!?br/> 許綰輕笑:“難為四殿下這般喜靜,倒是肯聽你說話”
“他整日在那方小屋子里一人空對月,我都怕哪日他真變成一縷困室幽魂”
許綰點(diǎn)點(diǎn)她的鼻尖無奈道“你呀”
窗外雪撲簌簌的落下,壓的枝頭低垂。
璟溶放下書,推開窗就瞧見外面立著個雪人,眼笑的瞇成一條線,剛剛的陰郁好像一下消散開來。
“呀”蘇清徽忽的從窗下探出頭,見璟溶只是提了提眉,哪有半分受驚的痕跡,撇撇嘴:“沒意思?!?br/> 話音剛落,她眼前就垂下條蛇“啊,啊”
蘇清徽腳一滑,坐倒在地上。一旁璟溶晃晃那條假蛇,一臉孩子氣:“有意思”。
一旁常遠(yuǎn)路過搖搖頭,敢情殿下留著那玩具數(shù)日,就是為了嚇唬酥兒罷了,虧得他還以為有什么大用處,每日精心擦護(hù)著,哼,幼稚。
蘇清徽跺著腳進(jìn)了屋“好冷好冷,怪不得那些小盯梢最近少了許多”璟溶趁機(jī)收起她放在桌上的話本,隨意應(yīng)道:“是么”
“你足不出戶當(dāng)然不知道,難為他們每日蹲在墻邊風(fēng)吹雪打的卻一無所獲,我告訴你,欸,我書呢?”
“你沒帶”
“是么”蘇清徽撓撓頭狐疑的瞅他一眼:“我記得放在”
璟溶立馬放一個暖袋在她手上道:“好看么”
“好可愛”
“我叫其婆婆做的”蘇清徽拿起來蹭蹭臉:“那我去謝謝婆婆”
璟溶攔住她別扭道:“不必了,婆婆這幾日忙著準(zhǔn)備年事,等閑下來你再去也是一樣的”
“好啊,對了”蘇清徽從懷里掏出個香囊掛在他身上:“我特意調(diào)的,清心凝神,可是花了心思的,你可不許摘”。
璟溶低眉看著那個青色的香袋,上面歪歪扭扭繡著根草。
“怎么,是不是被感動的說不出話。”
“沒有,我只是想起了璟昇的那一池魚?!?br/> “不要妄自菲薄,你在我心中還是比得過它們的。”
璟溶沉默幾秒:“那這根草”
蘇清徽提了聲音:“我就說,你整日看書,眼睛都要花了,這是花的根莖?!?br/> “那花呢”
“冬天哪來的花,喏,根在就行了”
璟溶嘆口氣:“你怎么這么多歪理”
蘇清徽坐在案桌旁晃晃腳笑的像個小狐貍“在你這里行的通就行唄?!?br/> 布莊里,負(fù)責(zé)看布的管事看著一層一層過成衣的蘇清徽道:“姑娘今日怎么想起來過來看成衣了”
“哦,多看看,總放心些”黃管事拍拍胸脯:“姑娘放心,一切都是按姑娘說的安排的,絕不會出差錯”
蘇清徽笑笑:“是,黃管事多年的老人了,我自是放心的,有勞管事”
“不敢不敢”
出了門,正撞上阿婆追著孫子到處跑,她一把抱起阿瀘,點(diǎn)點(diǎn)鼻尖:“淘氣鬼,又不聽婆婆話了、”
“哎呦,姑娘,得虧你來了,不然我還揪不住這小子呢,快下來,把衣服換了。”
“我來吧”蘇清徽接過衣服的手一頓問道:“這是這批出的新衣嗎?”
“是啊,黃管事念著我們,給每人都做了一套,真是天大的好人”
“是嗎、”蘇清徽給孩子仔細(xì)攏好衣角:“有心了,那我真要好好謝謝他們了。”
回山莊的路上,言意看著從出來就一言不發(fā)的蘇清徽,問道:“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碧K清徽撩開簾子外面又稀稀落落開始飄雪。
“言意,叫他們今日別掃雪了,明日一早置幾張桌子在內(nèi)院”
“姑娘可是有什么事要辦”
“恩”她放下簾子回頭笑笑:“院里梅開了,這么美的景色我怎么能一人獨(dú)享呢,發(fā)個帖子給黃管事,邀他們一同上莊賞梅?!?br/> 第二日,黃管事他們前腳進(jìn)門,后腳就被幾個侍婢引向間屋子,換了身上的絨衣。
片刻過后,蘇清徽坐在上位,看著底下恨不得連臉都遮起來的幾位管事,朗聲道:“近日辛苦幾位管事前后操勞,我這小輩很過意不去,便下了私心,想借賞梅好好謝謝幾位長輩?!?br/> 黃管事浮起個笑:“姑娘客氣了,這是我們應(yīng)該做的?!钡紫乱黄胶?。
蘇清徽笑道:“現(xiàn)在各位身上穿的,是我特意,從布莊里挑的幾件上好的衣物,怎么樣,還合身嗎”
“合身,合身”
蘇清徽松口氣:“那便好,都道術(shù)業(yè)有專攻,我吧,只懂看個樣式,其中細(xì)節(jié)還要仰仗各位”她說著執(zhí)起杯酒:“我敬各位”
眾人紛紛仰脖喝下,本想借著酒暖暖身子,哪知衣不擋冷,這酒寒氣更甚。
蘇清徽翹翹腳窩在椅上:“來,滿上”黃管事苦著臉舉起杯子:“謝姑娘”幾杯酒下肚,一旁身材滾圓,吊著下巴的崔管事似有些上頭,沖著語氣問道:“姑娘說是叫我們來賞梅,這大半功夫過去,可半點(diǎn)梅的影子都沒見著。”
蘇清徽瞥一眼那人,慢悠悠道:“崔管事急什么,再等等”許是不咸不淡的語氣激怒了崔管事,他站起身來揚(yáng)揚(yáng)手:“底下一大推事等著我處理,我可沒工夫在這耗,先走一步。”
“崔管事”蘇清徽站起身來,接著說道:“貴人事多,我自是知道的”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若管事這一派怒氣沖沖的出了山莊,不免讓人以為我薄待了各位叔父,我總得問個緣由,是衣服不合身,還是這酒不合心哪”
“崔管事”黃管事招招手也站起身來:“姑娘不妨有話直說”
蘇清徽歪頭笑笑:“好啊”她說著拿過件棉衣一刀劃開,棉絮輕飄飄的散落在雪上,她手一傾,杯中幾點(diǎn)水像千斤頂一般,壓的那團(tuán)棉絮直直往下墜。
“怎么樣,崔管事這下看清了嗎?”眾人一默,看著地上白團(tuán)上幾點(diǎn)紅,像將死的血梅,紅的刺眼。蘇清徽重重擲下杯子,一聲脆響,驚一樹落雪。
“現(xiàn)在各位清醒了嗎?”
黃管事攏攏被寒氣打癟的外袍,躬身道:“姑娘有所不知,按姑娘定的價目,我們根本賺不到銀子”
“所以你們便把這活人衣做成壽衣來賣。”
崔管事擰擰眉:“姑娘此話何意”
“何意”蘇清徽嗤笑一聲:“現(xiàn)在還早,各位急什么”
急,能不急嗎,再呆下去,這寒氣怕是連心都要凍上。
崔管事雖身寬體胖卻是最畏寒的,一聽這話昂著腦袋跳出來:“我們是商人,又不是什么圣人,取利才是大頭,你一個小姑娘整日躲在背后,自是不知道其中艱難?!?br/> 蘇清徽轉(zhuǎn)了神色,怒聲道:“經(jīng)商之道,一是守信,二是講義,三才是取利,雖然商人終日從事買賣之事,但只要致良知于事事物物,即問心無愧,也不妨礙他成為圣人賢達(dá)。我懂這理,在座的各位馳騁商場多年,怎會不懂其中利害,營商不是一兩次買賣,踏踏實(shí)實(shí)才能長久,今日這衣物出了山莊,接下來呢,一輩子數(shù)著那些銀子過日子嗎?”
崔管事梗著脖子“那你想怎樣,難不成還要?dú)Я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