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交響樂《菠萊蘿》曲高和寡,不但領(lǐng)導(dǎo)不滿,村民也不買帳,有點搞砸的味道。
不但李草長,文化藝術(shù)中心的演職人員都感到緊張,在心里默默祈禱,希望在接下來的《杜十娘》能夠把這失去的尊嚴(yán)給挽回來,順利完成本次演出。
不過,韓路卻預(yù)感事情怕是要糟。都是戲劇,前頭的《沙家浜》好歹家喻戶曉,特別是在老年人中,很多人都能聽會唱。它已經(jīng)脫離傳統(tǒng)戲劇的范疇,變成流行歌曲。
這《杜十娘》可不一樣,如果沒有字幕,演員唱的什么你都不曉得,一出戲下來,依舊是滿頭霧水。
不過,等陶桃一亮相,下面的村民卻是一聲喝彩:“好漂亮?!薄昂伲€別說,這婆娘長得可以??!”“你那腿,長得啊,跟高腳鵝一樣?!?br/> ……
卻見,舞臺上的陶桃身上穿著月白色褙子,戴著繁復(fù)而不雜亂的頭面,看起來宛若幽谷之蘭。她畫了淡妝,一張古典的鵝蛋臉如同從古畫中走下來的仙女。
舉手投足,白云出岫,說不出的輕縵幽雅;一顰一笑,都如一把錐子直刺人心。那一刻,她整個人都在閃光,整個舞臺都仿佛是她的。
檀口一張,穿云裂石:“月色蒼茫初更后,江風(fēng)刺骨冷颼颼。手攀船篷望江口……”
聲音真好聽?。?br/> 音調(diào)起勢很高,徽調(diào),在她口中偏偏唱得輕松自如,讓人有一種錯覺——我也可以的。
……
韓路覺得挺好聽,心中又是奇怪,暗想:這位陶大姐平時看起來也就那樣,今天怎么美成這樣,不應(yīng)該?。∵?,我這心怎么蓬蓬亂跳?
唱完這一段,扮演丫鬟的鐘小琴上場。、
她的角色本是個木頭人,不料上臺后,眼珠子就滴溜溜轉(zhuǎn),目光落到韓路身上,卻撲哧一笑的樣子。
鐘小琴自覺失態(tài),忙以袖掩嘴。
還好在場的都是傳統(tǒng)戲劇外行,倒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瑕疵。甚至有村民在下面小聲議論:“這扮丫鬟的婆娘挺勾人?!薄皩Γ笱勖匀?,小眼勾人?!薄澳槺P子那么大,眼睛能不小嗎?”
這已經(jīng)是有點人生攻擊的味道,臺上的鐘小琴聽人說自己臉大眼睛小,頓時不高興,從風(fēng)情萬種的俏姑娘化身高冷丫鬟。
好長一段唱腔畢,大伙兒也沒聽懂,好在演員顏值高,村民盡顧著看美人兒,倒不覺得乏味。
接著,故事中的男主李甲上唱,念白:“十娘不必啼哭,此事我是出于無奈,望十娘成全了我吧?!?br/> 杜十娘神色平靜,念白:“好一個出于無奈,你既是將我賣了,銀子可曾到手?”
李甲:“銀子早已到手。你來看這白花花的一千兩銀子,好生可愛呀!”
……
這下村民聽懂了:“原來是賣婆娘???”
“這不是畜生嗎?”
“娶個媳婦不容易,還這么漂亮,怎么能賣呢?”
“這戲倒有點看頭?!?br/> 不過,觀眾很快失望了。這段故事后,杜十娘又開始唱:“月暗星稀二更后,真?zhèn)€地慘與天愁。想當(dāng)初在院中百般賭咒,說什么天長地久到白頭。如今夫妻難久守,誰知恩愛反成仇!”
這是杜十娘的嘆息,在知道自己被意中人當(dāng)成物件賣掉后,她又是傷感又是悲傷,又是幽怨,千般滋味涌上心頭,只能對著江上凄涼夜色暗述,述說自己的不幸和命運的捉弄。
村民又不干了,議論:“怎么又唱?”
“唱啥啊,都沒說什么故事。”
但韓路卻被劇情深深吸引住了,心也靜下來,沉浸在這出戲孤苦的氛圍里。陶桃是個優(yōu)秀演員,她的技巧或許不是超一流,甚至不是第一流,但對角色的把握卻有天過人的天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