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省總督洪承疇坐鎮(zhèn)信陽已大半個月了,這期間他分派左良玉與湯九州率五千人扼守內鄉(xiāng)、淅川;陳永福率一千八百人扼守盧氏縣;尤世威,徐來潮以五千兵馬守雒南蘭曹川、朱陽關;鄧玘、張應昌、徐成名各領所部兵馬防守漢江南北要地,以防流寇再由陜入湖廣;按行程來算,各將應該俱已到位,他和幕僚商議,決定自己親率陜西副總兵賀人龍,參將劉成功等共計四千兵馬由潼關入陜掃蕩賊寇。
離皇上要求的半年肅清流寇的圣旨已經只剩一個月了,現在看來剿滅流寇根本不可能了,賊寇流動如水,官兵因為缺乏機動性,無時不在疲于奔命,想尋機聚殲賊寇可根本找不到任何機會,往往賊寇攻擊某城,等官兵得到消息前去救援之際,賊寇早就破城大掠而去;洪承疇有時心里感到很迷茫,因為兵部并未制定出一個有關全局的戰(zhàn)略思想,到了皇帝的規(guī)定的時限,自己并未完成皇上交給的任務,有負圣恩,不知道皇上會如何處置自己,既為剿賊之事忙的焦頭爛額,又為自己的前途命運憂心不已,半個月時間,洪承疇瘦了一大圈,兩鬢已現白發(fā)。
這日早晨用罷早飯,洪承疇正待下令起兵回陜,探馬突然來報:甘肅鎮(zhèn)參將徐來潮部不愿入山扼守,行軍至盧氏縣后嘩變,現已占領縣城,四處擄掠;河南都司陳永福本來駐守盧氏縣,見徐來潮部嘩變,未接督帥將領不敢善專,現已退守永寧等候軍令。
洪承疇聞聽勃然大怒,拍案而起,雖然此前官兵屢有嘩變之事,但都是幾十人上百人小規(guī)模的嘩變,這種有兵馬兩千余的一路參將嘩變還是第一次在他手下發(fā)生,這要是傳到京城,首先文臣們會一致攻擊他洪某人領兵無方,再次要是被皇上所知他不但沒有克期滅賊,反而手下的大軍嘩變,依照皇上以往的性格脾氣,自己可就人頭不保了;想到這里,他便要傳令召集人馬前去平叛,正在這時,又一騎探馬來報:四川援剿總兵鄧玘部在樊城嘩變,殺監(jiān)軍太監(jiān)謝文舉,鄧玘不知所蹤。
洪承疇雙眉緊皺,鄧玘一部人數甚眾,其人素來待部下嚴苛狠厲,克扣部下軍餉日久,其部早就積怨深重,這次的嘩變應該是積攢已久的矛盾總爆發(fā);他立即厲聲下令道:“令陳永福部監(jiān)視徐來潮部動向,如果其放棄盧氏縣轉攻其他縣城,陳永福立即阻截,告訴他,本督會即刻派出平叛隊伍,到達后讓其聽從指令,違令者斬!”
沈世玉安慰道:“督公無需過慮,想來官兵嘩變所為者不過是糧餉,并非真要造反做賊,為今之計,就是趕緊籌劃錢糧,只要錢糧充足,到時把帶頭嘩變者斬殺,其余官兵皆會畏服”。
“你說的這些我何嘗不知,可就連督撫標營也都虧欠數月餉銀,朝廷已經半年沒有頒下銀錢,這要去哪里籌劃如此多的銀兩呢?”
沈世玉也是一籌莫展,安撫嘩變的官兵需要大批銀兩,可陜西本該上交的歲銀已被洪督截留,朝廷每年加稅征得的銀子根本不夠如此多軍隊的開銷,已經半年沒下發(fā)餉銀了;突然,署衙外傳來一片嘈雜的人聲,隨即傳令兵疾步跑進署衙,來到近前稟告:“稟督帥,有天使來到!”
洪承疇一愣后,立即起身,振作起精神來說道:“快快擺設香案,迎接天使”。
洪承疇率眾出了衙門,來到衙前,只見一個年約四旬的太監(jiān)站在衙前,正在和一個錦衣衛(wèi)頭領模樣的人小聲說話,他身后的廣場停滿了馬車,上面用篷布蓋的嚴嚴實實的,一部京營服色的官兵牽馬肅立在廣場一角;洪承疇趕緊迎上前去,拱手道:“天使駕臨,未曾遠迎,還望海涵”。
“洪督帥太過客氣,咱家司禮監(jiān)隨堂太監(jiān)陳大金,奉命前來傳旨,洪督接旨吧”
洪承疇趕緊前面帶路,把陳大金一行讓進署衙里,香案已經擺好,等洪承疇一眾人等跪好,陳大金從懷里掏出圣旨開始宣讀,圣旨的大體內容無非是五省總督工作干的不錯,剿匪已見成效,以后再接再厲之類沒營養(yǎng)的官話,最后才是重點,如今國庫空虛,皇上特拿內帑二十萬兩給官兵發(fā)餉,并許諾說將來財政寬裕后,會補發(fā)以前積欠;洪承疇聽到二十萬兩的餉銀,壓在心頭的巨石突然消失般,頓覺心里輕松無比,只要餉銀充足,嘩變之事解決起來就相對容易一些了。
宣讀完圣旨,洪承疇禮讓陳大金等上差去內堂喝茶休息,陳大金笑吟吟的答應后,和一同前來的錦衣衛(wèi)千戶張宏宇入了內堂,沈世玉趕緊去招呼人卸車,并命人引領護衛(wèi)糧餉來的京營官兵去營房歇息。
進入內堂,幾人分賓主落座,仆人送上香茶,陳大金端起來品了一口,笑道:“咱家頭一回出京傳旨,這次還是押運巨額的餉銀,距離如此之遙,咱家一路可是提心吊膽,生怕遇到大股的流寇;幸好一路走來,只有零星的毛賊,看見咱們是官兵,只遠遠的觀望,并不敢上前攔截,皇爺也是特地調了勇衛(wèi)營一隊精銳,以及錦衣衛(wèi)緹騎一路護衛(wèi),這路上多虧了張千戶安排夜宿日行,安營扎寨,咱們才不辱圣命”,旁邊的張宏宇連稱應該的,洪承疇也跟著恭維了幾句,畢竟這是司禮監(jiān)隨堂太監(jiān),內廷的重要人物,可不能再言語上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