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姐妹兩個瞪著安榮昆消失的方向,面面相覷,在對方的眼神里都看到了驚恐。安若芳開始發(fā)抖,慌得不知所措。安若晨深吸了一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她不能害怕,不能亂了陣腳,她若是沒撐住,四妹可怎么辦?
無論如何,是阻止不了安榮昆告秘的。這個安若晨心里清楚。安榮昆是家中小霸王,方才就算將他攔下,也不可能說服他守口如瓶。相反,他會更興奮,更迫不及待到爹爹面前邀上一功。
安若晨很快整理好心緒,她鎮(zhèn)定下來,握著四妹的肩:“芳兒,你聽我說。”
安若芳慌亂:“大姐,怎么辦,怎么辦?”
“榮昆還是個孩子?!卑踩舫康恼Z速很慢,但語氣堅(jiān)定。
安若芳點(diǎn)頭,慌得去抓安若晨的手:“他一定會去告訴爹爹的。”
安若晨順勢也將安若芳的小手握住了,用力捏了捏,與她道:“先莫慌,你聽姐姐的,閉上眼,深吸三口氣,從一數(shù)到十。”
安若芳張大眼睛看著安若晨,不明白她意欲何為。
“聽姐姐的話,姐姐需要你冷靜下來,下面的話很重要。”
安若芳咬了咬唇,依言而為。她閉上了眼睛,深吸氣,數(shù)到了十。待她再睜開眼時,雖然仍是害怕,但不那般慌了。
“很好?,F(xiàn)在,你仔仔細(xì)細(xì)地聽姐姐說。一定要記住,一定要照辦?!?br/>
安若芳用力點(diǎn)頭。
安若晨捏著她的手,看著她的眼睛,極嚴(yán)肅地道:“榮昆是個孩子,急性子,所以他定是耐不住聽完我們所有的話。他只聽到了后面幾句,便是我說要帶你走的那幾句。然后他就跳了出來說要去告訴爹爹?!?br/>
安若芳咽了咽唾沫,再點(diǎn)頭。
“爹爹此刻便在府里,全府上下都在尋你,所以榮昆這般跑去一說,很快便會有人來尋我們。我們時間不多了。你且記住姐姐的話,務(wù)必記住?!?br/>
安若芳看著姐姐的眼睛,聽著她一字一句的道:“此事與你無關(guān),你只是嚇到了,很害怕,我尋到了你,慫恿誘拐你與我一道逃家。你沒有答應(yīng),你不敢。你怎么可能離開你娘。”
安若芳瞪大了眼睛,萬想不到姐姐這般說。安若晨用力一捏她的手,道:“重復(fù)一遍,方才發(fā)生了何事?”
安若芳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安若晨喝道:“重復(fù)一遍!”
安若芳抖著唇,小聲道:“我躲起來了,姐姐找到了我,教我與你一道離家。我不答應(yīng),我害怕,我不能離開娘?!?br/>
“沒錯!便是這般!”
“姐!”安若芳眼淚又要下來。
“一定記??!事情便是這般!是我誘拐你離家,你不愿。然后榮昆聽到了,便告訴了爹爹。他是小孩兒,他記不清我們究竟說了什么,是我要帶你一起走,要用你要挾爹爹。”
安若芳落淚。
“莫哭?!卑踩舫靠焖俚卣f,“爹爹一定極怒,會打罵于我,這些都無妨,姐姐是被打罵慣的,姐姐不怕。但爹爹定會將我鎖起來。你記住,抱著你娘哭,你娘會護(hù)著你。你甭管發(fā)生了什么,一口咬定你不想離家,你絕不離開娘。你不舒服,你頭疼,求你娘帶你回房?!?br/>
安若芳點(diǎn)頭,用力抹淚。
安若晨接著道:“你在房里躲上兩天,然后來找我。我鐵定是被鎖在屋里。你要小心,要避開其他人,莫要讓他們知曉你來找我。”
安若芳再點(diǎn)頭。安若晨問她:“記住了嗎?你且說說,一會爹爹打罵起來,問怎么回事,你怎么答?”
安若芳哭著把之前的話重復(fù)了一遍。
“然后呢?”
安若芳再把安若晨的囑咐又說了一遍。
“很好,很好?!卑踩舫堪寻踩舴急г趹牙铩T谒呎f:“無論如何,莫讓爹爹和你娘將你關(guān)起來,莫要被關(guān)起來。你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沒什么難處是過不去的,你記住!千萬記??!離家的念頭,莫教任何人知道,連你娘都不行。若你兩日后仍不改主意,你來找我。”
安若晨說著這話,想到了龍大將軍。他說再不會給她第二個機(jī)會,而她真的再用不上那機(jī)會了。
安若芳嗚嗚哭著,待要說什么,卻聽到了家仆們的叫喊聲:“她們在這兒呢,找著了!在這兒呢!”
安若芳猛地一震,抬頭看向安若晨。安若晨沖她微笑,替她撫了撫發(fā)鬢。
“莫怕?!卑踩舫繉γ妹玫?,將她拉了起來,拍掉身上的泥灰草屑,牽好妹妹的手,“我們?nèi)ヒ姷?。?br/>
偏廳里,安之甫和各房早已等在那處,安榮昆得意洋洋咧著嘴笑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而另一邊,坐著錢裴。他饒著興味地看著安若晨姐妹兩個走了進(jìn)來,笑了。
“芳兒?!彼姆慷问弦灰娕畠罕憧蘖似饋恚瑥堥_了雙臂。
安若晨暗地里推了妹妹一把,安若芳順勢撲進(jìn)了娘懷里抽泣。完全不敢看錢裴和爹爹。
安若晨不待安之甫發(fā)話,撲通一聲跪下了。
安之甫一臉怒容瞪著她,未及說話上來便是一個耳光。安若晨順著力道倒在地上痛哭,“爹爹,女兒一時糊涂。”
“一時糊涂?!”安之甫上前又是一腳,“你好大的膽子!說!怎么回事!”
安榮昆在一旁晃著腿叫道:“我都聽著了,大姐說要帶四姐離家。”
安若晨一臉驚恐哇哇大哭,說自己糊涂。因著找不著妹妹著急,又受了驚嚇,所以見著了妹妹便腦子發(fā)熱,哄她說帶她走。只是哄妹妹的,而且妹妹沒答應(yīng),她并不是真想逃家。就是哄妹妹的。
可惜安之甫今日不吃她這套了,何況錢裴就在一旁看著,待嫁過去的兩個女兒居然說要逃婚,這還了得!
“給我拿鞭子來!”安之甫大聲喝,家仆趕緊取鞭子去了。
安之甫一指安若芳,問她:“你說,怎么回事!”
安若芳抖若篩糠,好半天才期期艾艾把安若晨教的話說了一遍。安若晨伏在地上,聽她把話說完,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四房段氏聽女兒這般說,趕緊道:“老爺明察,這事與芳兒可沒關(guān)系。全是大姑娘自己想干的。芳兒自小乖巧,從未離開過我身邊,年紀(jì)又這般小,怎么可能會想離家。剛才她們都說了,是大姑娘自個兒的主意,我們芳兒還勸她來著。此事與芳兒無關(guān)啊!”
安若晨伏在地上哭,一把鼻涕一把淚,說她并不是真心要逃,她就是隨口說說,她哪有膽子逃。她真的就是哄妹妹亂說的。
“還敢狡辯!”安之甫對安若芳再無疑心,只對安若晨恨到極點(diǎn)。
鞭子送來了。安之甫也不再問話,發(fā)了狠地?fù)]鞭抽向安若晨。安若芳還在一旁,安若晨咬緊牙關(guān)不敢喊痛,她怕她一喊,安若芳便會嚇得為她求情吐出真言。
果然鞭子一下去,安若芳就尖叫哭喊求爹爹住手。四房段氏這才醒悟過來,拖著抱著將女兒帶走了。
安若芳一走,安若晨就開始痛哭,求爹爹饒了她這一回,說她再不敢胡說了。安之甫先是小女兒吐了錢裴一身失了顏面,后是大女兒教唆著姐妹一起逃跑,這口氣怎么咽得下去。
他一鞭又一鞭,打得安若晨皮開肉綻,再叫不出來。
最后勸他住手的卻是錢裴,他似看夠了戲,說道:“好了,安老爺消消氣。若打死了,我可是會心疼。大姑娘這般有膽識,我當(dāng)真是中意的。教訓(xùn)歸教訓(xùn),莫打死了。”
安若晨聽得這話,強(qiáng)撐著一口氣抬頭看了錢裴一眼。錢裴嘴角含笑,眼里滿是嗜血的興奮。安若晨迅速閉上雙眼,不敢再看。
安之甫停了手,喘著粗氣,瞪著安若晨,又踹了她一腳,將鞭子丟地上,“小女不懂事,教錢老爺見笑了?!?br/>
錢裴起身,笑道:“哪會見笑,我歡喜都來不及。我先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待日子到了,讓花轎來接人?!?br/>
安之甫與錢裴客套著,將他送出門。待轉(zhuǎn)身回到偏廳,對著安若晨罵:“混賬東西!”
安若晨屏氣斂息,閉著雙眼一身的血,倒地上一動不動,不需要裝便已是將死模樣。安之甫揮了揮手喚來家仆:“把她抬回房去,找大夫來給她治傷,莫教她死了。”
安若晨被抬了回去,丫頭奶娘哭成一片。安若晨未睜眼,她全身上下血痕累累,痛入心扉,吸口氣都似痛去了半條命。但她活著,而她妹妹沒事,暫時的,幸好沒事。
大夫來了,給安若晨瞧了傷,開了藥。當(dāng)天夜里安若晨發(fā)起了燒,但熬過去了。第二天安之甫跑來她房里看她死沒死,見她情況還好,沒他以為的那般傷重,便喝問她想如何逃。安若晨直哭說她一時糊涂腦子發(fā)熱,哪曾想過怎么逃,就是這么一說罷了。安之甫問不出什么,也覺得她確沒那本事計(jì)劃,斥了她一頓后便走了。走時命人封了她的屋子,門鎖上窗戶釘上,除了送食送藥,均不許人進(jìn)來。
安若晨閉著眼聽著安之甫咆哮,一切如她所料。
安若晨心里數(shù)著日子,又過一日,十月十三,離十五還有兩日。
這夜里,安若芳跑來了。她偷偷摸摸地,進(jìn)不得屋子,便在窗下小聲喚。安若晨咬牙忍痛拖著身子挪到窗邊。
“姐,姐,你可好?”
“姐沒事。你可曾挨打了?”
“沒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