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燕后并不得寵,但是她畢竟仍然是燕國的王后,當之無愧的燕國女性第一人,所以即便是身為燕后娘家趙國使臣的龐煖,也在通報之后等待了好一會才得到了覲見的允許。
龐煖步步登上望景臺,卻見這宮殿雖堂皇富麗但人影稀少,行走間腳步聲不?;厥幇l(fā)出回聲,隱約透出了幾分寂寥之意。
在大殿上首,一名女子跪坐于主位之上,只見這名女子年紀約莫二十出頭,面容俏麗鳳目薄唇,頭戴后冠,身著一襲藍色寬袖交領深衣,身后曲裾呈燕尾狀曳地,衣間花紋又有紅黑色做點綴,雖年紀輕輕卻有一種高貴氣質。
龐煖不敢怠慢,朝著這名女子深施一禮:“趙臣龐煖,見過燕后。”
已經去世的趙國王太后趙威后育有二子一女,大兒子是趙丹,小兒子是長安君,二女兒便是眼下龐煖面前的這位燕后了。
說起來這名燕后的面目和其母趙威后也確有幾分相似,都屬于自帶威嚴光環(huán)的女人,似乎天生就帶著這種母儀一國的氣勢。
燕后看著面前的龐煖,一雙鳳目微微瞇起,仔細的打量了一下龐煖之后微微點頭:“毋需多禮,坐。”
她的聲音清冷,冷得就好像這座宮殿之中的寂寥。
龐煖剛剛坐下來,一陣穿堂風就從大殿的門口吹入殿中,讓龐煖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顫。
這座宮殿,真的很冷。
燕后靜靜的看著龐煖,突然開口道:“王兄身體近來如何?”
龐煖恭敬答道:“大王身體尚佳,不過近來操勞國事,頗為忙碌?!?br/>
“忙碌?”燕后突然嘆了一口氣,緩緩道:“想來也是,王兄忙于率趙國與那秦國爭霸,寡小君不過區(qū)區(qū)一女子,又如何能被王兄放在心上呢?”
燕后的言語之中充滿了濃濃的幽怨之意,很顯然這名不得燕王歡心的王后,對于娘家趙國這幾年來一直坐視不理的行徑頗為不滿。
龐煖聞言心中暗叫不妙,這位老縱橫家可不想參合到這種帝王家事之中來,于是趕忙從懷中掏出了一封密信,對著燕后恭敬道:“此信乃吾王親筆寫就,命臣呈于王后。”
早有在旁的宮人上前,從龐煖的手中接過信,然后遞到了燕后手中。
燕后接過了信,拆開閱讀了起來。
龐煖坐在下首,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燕后的表情。
燕后的目光落到了帛書信紙上,隨后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上面只寫著一句話,但便是這一句話,卻讓燕后沉默了許久。
“寡人有一計可解吾妹之厄,不知吾妹可愿聽乎?”
恍惚間,燕后似乎又看到了那名年少即位,卻又極力想要裝出一副成熟態(tài)度的親哥哥在自己的面前出現,驕傲中帶著幾分矜持,語氣卻隱隱帶著一絲關切。
這正是在出嫁燕國之前,燕后最后一次見到趙丹時的情景。
不知不覺間,這名燕國王后突然紅了眼眶。
年少一人遠嫁他鄉(xiāng),又不得君王寵愛,甚至連子女也未曾育有。
又有誰知道這名如今不過年方二十的女子心中是多么的寂寞和哀傷,是多么的顧影自憐,是多么的渴望來自他人的關懷啊!
直到今天,這一封薄薄的家信上短短的一句話,卻好像觸動了某個閥門,讓燕后那一直以來自我冷凍起來的內心出現了絲絲松動。
良久之后,燕后突然開口道:“王兄可還有何話說?”
龐煖似對此早有準備,恭敬答道:“大王命臣問王后一句,王后可心念故國?”
看似簡單的一句問候,卻竟然將燕后問住了。
燕后突然再一次的用目光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次龐煖,原本微微有些泛紅的一雙鳳目之中突然閃過了兩道奇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