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犀再次夢回華胥山。
早課時嘉木姍姍來遲,或許是先前受到若水真人譏諷的緣故,他并未再著猩紅錦袍,可也沒有規(guī)規(guī)矩矩地穿道服,而是換了一身別致的松花綠衣衫,滾邊是亮眼的桃紅色,儼然一副風(fēng)流浪子的模樣。
楚靈犀偏好鮮艷明麗的色彩,夸贊道:“少年,你為單調(diào)無趣的仙界平添了幾分風(fēng)騷的色調(diào)?!?br/> 柳芽安安分分地埋頭苦學(xué),對于經(jīng)書中的玄妙真諦萌生了一些簡單感悟,難怪人言讀書百遍、其意自見,從昨夜到今晨,經(jīng)文與釋注她已背誦不下十次。
《道法初經(jīng)》中有云,道淵兮似萬物之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她猶記父親極為推崇“和光同塵”之理,常言修道非閉門造車,需以正念之心縱觀四界,以若谷之懷博采眾長。
可是“正念之心”與“若谷之懷”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柳芽尚且無法參透,只能暫且標(biāo)注在旁。
提筆后她記起北枳的提醒,改用法術(shù)縱筆,雖然耗時較長,不過字比起先前要順眼許多,難不成捕魚的練習(xí)果真有助于提升縱物術(shù)嗎?
柳芽不禁回頭望了望嘉木,看到他正懶洋洋地趴桌沉睡,遲疑片刻后決定再畫一只小烏龜以觀成效,沒曾想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運筆不似昨日那般艱澀,龜殼圓圓,紋路縱橫,堪稱進步神速。
暮亭協(xié)理道生事宜,監(jiān)督早課并答疑解惑,踱步至她的書案旁,笑若春風(fēng):“畫的不錯,十分可愛?!?br/> 柳芽誤以為靈仙在責(zé)備她貪玩誤學(xué),羞愧的心狂跳不止,慌忙用寬大的衣袖將畫紙遮住。
“我又不是吃人的大老虎,何必如此戰(zhàn)戰(zhàn)兢兢,若是道經(jīng)與法術(shù)有不懂之處,盡可以提問”,暮亭素來灑脫不羈,從不勉強道生做死讀書的呆子,對于豆芽菜所言完全出于善意。
暮亭是白虎神族大長老的私生子,身份卑微卻天賦異稟,少不更事時比嘉木更為荒唐,成日混跡于凡間青樓酒肆,在糜亂與消沉中虛度光陰,若無柳言蹊上仙點化與教導(dǎo),早已成為廢人,而今與恩人的女兒相遇,他自會竭盡所能相助。
柳芽的仙法荒廢已久,看似是不成大器的廢柴,不過在暮亭眼中,法術(shù)修為無足輕重。
修道路漫漫,悲喜唯自知,與其做孤寂萬年的苦神仙,不如做逍遙快活的尋常凡人。
暮亭記憶中最為瀟灑的一幕,是離仙界入凡間的柳言蹊,淺笑怡然,輕輕揮袖,不僅與舊友與門生告別,更與昔日輝煌訣別。
自此仙冊中再無柳言蹊,但是他的名字與風(fēng)骨永垂仙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