邋遢胖子也不和他爭辯，只翻著一雙白眼睛看他。涂生嚷了幾句，頂不住肚子餓，道：“能省些兒也好。”
　　店東連白眼睛都懶得看他了，轉(zhuǎn)身就要回柜臺后面那間房子。涂生連忙道：“好，好，算你狠，就依你三十兩銀子一個?！?br/>　　涂生初入紅塵時身無分文，雖然干活賣力能吃苦，但因年少懵懂，又對人間的事情一無所知，稍掙點(diǎn)錢就被騙個精光，又碰上百年不遇的天災(zāi)，終于混成了難民，連飯都沒得吃。但到他快離開俗世的時候，情況卻大為不同。隨身有從黑河鎮(zhèn)黃家掠來的一批金銀，這且不說，又被陳杞這個小公爺認(rèn)做兄長一般，還怕缺少錢花？
　　但動身離開時，他還偏偏沒什么錢。一來是因?yàn)椴辉赣藐愯降腻X（雖然不再記恨他，但他畢竟要和小玉姐成親，涂生心里，終究做不到毫無芥蒂）。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知道紅塵之外主要是靈砂交易，只有生意人準(zhǔn)備返回俗世、結(jié)算贏利時，才會兌換回俗世的金銀。平時交易若用金銀，沒什么通行匯率，全靠雙方協(xié)商，十分不便。
　　所以涂生身上沒帶多少銀兩。他的打算是先在山林中漁獵過活，再慢慢設(shè)法掙些靈砂。誰知道現(xiàn)在野外竟去不得了，將他活活限死在這條路上。
　　摸索半天，將身上所有銀兩都摸出來放在柜臺上，邋遢胖子仍是懶洋洋的不理不睬。涂生無奈，只得用柜上的戥子自行稱量，共是二十一兩七錢八分。將那一兩七錢八分收好，剩下的用戥子再稱一遍，讓店東看好是二十兩沒錯，這才將銀子朝前一推。“我今日便做個善人，容你成就這單生意。二十兩，買你多半個饅頭！”
　　店東道：“不零賣?！?br/>　　涂生道：“什么？二十兩銀子買不了一個饅頭，這樣沒天理的買賣我都忍了，你還說不零賣？”
　　涂生情緒激烈，店東卻仍舊愛理不理的模樣?！笆Ｏ碌奈屹u給誰去？三十兩一個，要便要，不要滾。”
　　涂生氣得要死，卻又實(shí)在肚子餓，不得已，只得好言商量?！澳氵@人怎么這樣說話，你聽我說……”
　　邋遢店東冷笑道：“你怕是在那邊日子久了，聽?wèi)T了順民說話。我們自由民不耐煩低眉順眼，想怎么說，便怎么說?！?br/>　　順民是化外之民對紅塵內(nèi)俗世百姓的鄙稱，罵他們?nèi)稳送妻?，沒骨頭。這還不算罵人，更狠的是直接呼為賤民。與之相對，自由民則是自抬身份，說本老爺平生愛的是自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其實(shí)哪有這等好事。一般的“自由民”，連見了修仙門派里哪個俗人管事，都點(diǎn)頭哈腰，滿臉諂笑。
　　但對涂生，邋遢胖子全無諂媚，充分體現(xiàn)出了自由民的傲骨，讓涂生恨得牙癢癢?！澳氵@廝，你這廝……”突然話音一轉(zhuǎn)，“你會法術(shù)么？”
　　從涂生進(jìn)店到現(xiàn)在，邋遢胖子店東第一次笑出聲來：“哈哈哈，你看我這個樣子，像是會法術(shù)的么？會法術(shù)還會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守著這么個破店，一年來不了十幾回客人，平時鬼影兒都見不著一個。你覺得我會不會法術(shù)？”
　　涂生也笑道：“我也覺得你不會。但你既然不會，身量又只得我的一半大小，怎敢把你那渾蛋饅頭賣我三十兩銀子一個，還這么一副欠揍的鬼樣子？難道你想尋死？”
　　胖子店東先還沒聽明白意思，愣了愣，突然臉色發(fā)白，“客官有話好說……”已被涂生劈胸揪住，單手一提，將他從柜臺后面一把拎了出來，朝地下一頓。
　　“我再問你一遍：你那三十兩銀子一個、這條路上有名的大饅頭，我沒那么多錢買不起一整個，你零賣給我，可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