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花開堪折直須折(一)
三天之后,云辭仍舊沒有返回云府。反倒是跟著去的護衛(wèi)送了信回來,道是侯爺帶著竹影等少數(shù)幾個人,執(zhí)意出城尋找治療時疫的方子。
消息一傳回來,太夫人大發(fā)雷霆,同時又擔(dān)心不已,當即傳了二爺云起帶人出城,務(wù)必將云辭找回來。
云起在太夫人屋里領(lǐng)命時,顯得有些不情愿。這檔口任誰都不愿出了煙嵐城,只怕會染上時疫反丟性命。二姨太太在旁聽著,沒敢多說一句,只在私下里請大夫準備了許多藥材,讓云起帶在路上以防萬一。
云府忽然陷入一陣輕微的惶恐之中,說到底還是因為太夫人。這位云府曾經(jīng)的頂梁柱,獨立支撐云氏十幾年的寡母,到如今還是云氏的核心之一。她的不安與震怒,便會牽動整個云氏。
一時之間,這場瘟疫好似來勢洶洶,竟連云氏都無能為力。
若說云起平日里吃喝玩樂慣了,應(yīng)是個酒色之徒,至少在出岫心中一直是這般認為的??刹辉?,云起帶著人馬出城短短兩日,便帶回消息,說是找到了云辭。這倒令出岫很是驚訝。
只不過這傳消息的人沒能進得了煙嵐城,便死在了城門外頭,臨死前將這消息告訴了守城將士,才咽下最后一口氣。
管家云忠派人將其斂尸火葬,以免瘟疫傳入城內(nèi),可就算如此,太夫人還是命云府上下不得外出,又煮了藥,不管有沒有用,闔府上下每天一人三碗,只當飯吃。
又過了兩日,云辭兄弟二人返回?zé)煃钩恰T妻o并未即刻回府,而是去了別院研究時疫的方子,云起倒是春風(fēng)得意地回來,還不忘在太夫人面前將自己夸贊一番。
“母親有所不知,旁的事兒我不敢說,尋人可是一等一的本領(lǐng)?!痹破鹧笱笞缘玫氐馈?br/> “哦?你是如何找到人的?說來聽聽。”太夫人笑瞇瞇地問,表情甚為愉悅。她雖如此說,但仿佛已預(yù)料到云起能將人找回來似的,并不好奇,也不驚訝。
云起倒是賣起了關(guān)子,嘿嘿一笑,道:“這可不能對您說,是我的秘密法寶?!?br/> 太夫人聞言也未再追問,只道:“進府之前都診斷過了?侯爺與你可都有恙?”
“大哥親自診了,說是沒染上時疫,才放我回來的?!痹破鸱A道。
太夫人點點頭:“這幾日辛苦你了,下去歇著罷?!毖粤T又看了看云起的生母花氏:“他這趟也不容易,你去他園子里照顧兩日。”
聽聞此言,二姨太花氏心中大喜,千恩萬謝了半晌,才與云起一并告退。
離信侯府的規(guī)矩是,兒子一律養(yǎng)在生母膝下,除非是生母犯了過錯,才會被剝奪撫養(yǎng)親子的權(quán)利。這法子與其他高門不大一樣,倒是多了幾分人情味兒,但是也更能突出嫡子的身份與威嚴。
正因這數(shù)百年流傳下來的規(guī)矩,云起一直養(yǎng)在花氏膝下,云羨也是跟隨生母聞氏。如此一直長到十三歲,才會配了奴才丫鬟,搬到單獨的園子里居住。而自那以后,母子之間便不能來往過密,兒子尤其不能再夜宿母親那里,除非得到主母同意。
這也是出岫來到太夫人的榮錦堂,才弄明白的規(guī)矩。只因這里有一處園中園,布置得十分簡潔,又不失精美,但一直空置著。細問之下,出岫才聽遲媽媽提起,那是云辭少時住過的地方。
如此一聯(lián)想,出岫倒是對云起如今的生活狀態(tài)產(chǎn)生了懷疑。他無疑是云家三兄弟當中最為花天酒地的一個,在家教甚嚴、譽滿天下的離信侯府,也算是個異數(shù)。
可倘若云起當真是跟著生母花氏長大的,花氏又怎會對兒子的荒唐行徑坐視不理?這其中唯有三個解釋:要么是花氏刻意放任縱容;要么是她對云起太過溺愛;要么,云起的表現(xiàn)只是假象……
出岫就這般在太夫人的園子里呆了七日,第八日一早,服侍太夫人用過早膳,出岫被單獨留下說話。
太夫人命遲媽媽賞賜了一串古檀木佛珠,才對出岫道:“這些日子你服侍得不錯,今日侯爺回府,你先回知言軒準備迎接罷?!?br/> 云辭要回來了!出岫按捺下心中歡喜,低眉接過賞賜。
太夫人慈藹地笑了笑,轉(zhuǎn)對遲媽媽道:“真是個伶俐人兒,不枉侯爺千里迢迢帶回來。日后知言軒有了正經(jīng)女主子,也能撥她去獨當一面了?!?br/> 聞言,出岫捧著佛珠的手心仿佛擦出一團火,灼燒難忍。她勉強噙著笑容,試圖掩飾自己的異樣,對太夫人拜了三拜,又向遲媽媽道謝,才從榮錦堂出來。
半路上,出岫碰見了二爺云起和管家云忠,前者正對后者吩咐著什么,怎奈出岫失魂落魄的,全沒聽進去,只行了個問安禮。
云起的表情有些古怪,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恍然。云忠倒是顯得很客氣,對出岫頷首回應(yīng),便繼續(xù)聽從云起的吩咐。
此后一路無事,出岫返回知言軒。
云辭是午正時分回的云府,聽說是研究出了預(yù)防時疫的方子。他一回來便徑直去了太夫人的榮錦堂,連帶竹影、淺韻、淡心也一并前往。出岫在知言軒里等了半晌,未曾等到云辭,反而先等到了二爺云起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