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東風(fēng)惡吹歡情薄
　　云羨與鸞卿動身得很及時。云府四姨太太本就深居簡出，連府里眾人也經(jīng)常兩三個月見不到她一面，恰好又有云羨的外出作為幌子，因而她的突然消失也算暫時瞞了下來。
　　然，這事必定瞞不過在榮錦堂專心禮佛的太夫人。只是她老人家未有召見之意，云辭也只能等。
　　日子一天天在云辭的等候中消逝，等著太夫人的傳召，等著鸞卿的動靜，也等著云羨關(guān)于生意的奏報。出岫每日照常在清心齋服侍，這才逐漸知曉，云氏為何當(dāng)?shù)闷稹疤煜碌谝痪拶Z”的名號，生意又到底做得有多大。
　　在南熙與北熙，米面、糧油、布匹、錢莊、漕運，是云氏賴以支撐的五大產(chǎn)業(yè)。而僅僅是這五大產(chǎn)業(yè)，已足夠令人愕然——皆是關(guān)乎民生的支柱。
　　自古有云“民以食為天”，如今這衣食起居最最重要的行當(dāng)，皆被云氏壟斷超過半數(shù)，又豈會不富裕？遑論還有錢莊及漕運兩大經(jīng)濟(jì)命脈。
　　即便出岫再懵懂無知，也能了然為何云氏執(zhí)意保持中立，不偏頗南北任何一國。如此家業(yè)，若是有一絲一毫的偏袒，只怕帶給另一國的危機(jī)便是滅亡。如此祖訓(xùn)的確不能輕易違逆。
　　可是，許多人只看到云氏持續(xù)數(shù)百年的繁榮與富庶，卻不知，要在如此敏感的政治環(huán)境下弘揚家業(yè)，這需要每一任離信侯耗費多少心血，其中又要克服多少艱難。
　　按理說，這并非出岫該開口置喙之事，可她近幾日在清心齋侍奉，每每看到一摞一摞的奏報與文書，以及云辭眉峰不展的憂慮，便也覺得自己的心被生生揪了起來。
　　“侯爺，您歇歇罷。”出岫端著清晨采集的花間清露擱在案上，開口相勸：“您連午膳都沒顧上用，再如此下去，只怕身子會受不了?！?br/>　　“淺韻讓你勸的？”云辭目光不離奏報，淡淡相問。
　　出岫抿唇沉吟一刻，回道：“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聞言，云辭這才放下手中奏報，唇邊噙笑看向出岫：“好，讓他們隨意準(zhǔn)備一些，不必太費事?！?br/>　　出岫長舒一口氣，連忙跑出門外吩咐。廚房里早早備好了各種膳食，都在小爐子上溫著，聽聞侯爺傳話下來，立刻備齊了，流水一般呈上膳廳。
　　離信侯府規(guī)矩甚嚴(yán)，除卻特殊情況，傳膳必要去膳廳，決不允許輕易將吃食端入書房或是起居室內(nèi)，熏了一屋子的味道。
　　而云辭對此要求更為嚴(yán)格，無論事務(wù)多么繁忙，寧肯不吃，也不會傳令吃食送入清心齋。只因這園中的古籍紙張甚為吸味兒，他唯恐這些油膩果腹之物，浸擾滿園墨香。
　　竹影推著云辭前往膳廳，出岫跟在兩人身后。淺韻早已在膳廳門前相侯，瞧見云辭前來，連忙俯身行禮，表情淡然并無異樣。云辭卻好似未見，目不斜視地任由竹影推著自己入內(nèi)。
　　出岫近日每每見到淺韻，便會不自禁地想起那日她的警告。這般想著，腳下已頓了頓步子，臨入膳廳前停下來，欲返身折回清心齋。
　　飲食起居，素來是淺韻分內(nèi)之事。出岫不愿逾越自己的差事。
　　“去哪兒？”剛轉(zhuǎn)身走了一步，出岫便聽到身后傳來云辭的問話。
　　她只得又轉(zhuǎn)回身子，回道：“回清心齋候命?！?br/>　　“勸我用飯倒積極，自己卻五谷不食，莫不是想羽化成仙？”云辭的調(diào)笑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進(jìn)來用飯?！?br/>　　出岫霎時為難起來：“侯爺……我不餓?！?br/>　　“可我餓了?！蓖高^敞開的廳門，云辭看向門外的出岫，順手拍了拍身邊的位置：“進(jìn)來，坐?！?br/>　　“侯爺……”出岫欲言又止，無意識地去看云辭身后的淺韻，見她臉色也有些蒼白，卻是抿唇不言，垂眸不看任何人。
　　“不要耽擱，今日我很忙?！痹妻o不動聲色再次命道。
　　出岫無奈，只得邁步入了膳廳，坐到云辭身邊。竹影、淺韻和兩個布菜的丫鬟都站在四周，這使得她如坐針氈。畢竟主仆共桌吃飯，傳出去是不大好。
　　云辭卻對出岫的表現(xiàn)甚為滿意，先側(cè)首看了看身后的淺韻，才露出一絲笑意，執(zhí)起碗筷用起飯來。
　　可這一頓飯，出岫注定食之無味。
　　*****
　　一并用了午飯，云辭還沒有半分歇息的意思，又徑自回了清心齋處理各地的奏報與文書。
　　“侯爺歇半日不行嗎？”出岫看在眼中，無比心疼。
　　云辭聞言，只輕嘆道：“我只是不愿讓云氏在我手中走向衰落……”
　　“那也不能不顧自己的身子?！背鲠对賱?。
　　“我有分寸。”云辭這般說著，目光也柔和了些許，表露出幾分無力之意：“如今北熙動亂，江山易主早晚而已。南熙看似平靜，幾位皇子也為爭儲蠢蠢欲動……長此以往，只怕云氏無法再明哲保身……”
　　這段話出岫聽得似懂非懂，卻不知為何，深深記在了心中。直至許多年后再回首往事，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云辭這一席話給她帶來極大的影響。
　　只是來日尚不可窺見，為今且顧眼下。
　　“侯爺，太夫人有請。”屋外忽然傳來一聲稟報。
　　母親不是閉門禮佛嗎？怎又傳見自己了？云辭心中斟酌一瞬，吩咐竹影送自己去榮錦堂，臨去前，又對出岫道：“你回去休息，有事我命人喚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