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江大長公主起身,上前扶起行將就木的明宣帝,替他擦去眼角的淚和殘留的口水,心下的愧疚之意更是折騰人。原本意氣風發(fā)的兄長,已經(jīng)是白發(fā)蒼蒼,滿面皺紋,常年透支了身體留下的虛弱使得他看起來如蛀空了里子的老樹,再也經(jīng)受不住半分摧殘。
“哥哥好糊涂,我是赤毓啊。姐姐早就仙去了,此番想必已然和母親在地下相聚了。”
明宣帝微醉,仔細辨別時才覺得這眼前的人,不是已故的長姐。
“赤毓,你來了。朕正要傳你,端曌忤逆。你同皇兄一起,廢了她。迎朕回去?!彼o緊抓住她的手腕,眼底全是端碩的話,只要端曌被廢,滿朝文武自然會臣服于他,迎接她回去。
綺江唇角往下一勒,復又笑了,那笑里殺意四起,不知是針對誰。她扶住他的身體,坐在一側輕拍他的背,以自己富有節(jié)奏的掌力安撫著這個垂垂老矣的宛如驚弓之鳥的老人,“哥哥,當日是您同意傳位給端曌的,妹妹也為此進言。為何如今,您要廢了她的皇位呢?”
“這逆女,忤逆不孝。處處打壓十六和端碩,而今朕在這別宮里,一處不能去,她是要治死朕?!?br/> 蕭山別宮一向守衛(wèi)森嚴,許多消息不可能傳遞到他這里。何況人事調度,物資裁減權位下移,也非以私廢公。如何會讓到這里?
太貴妃江氏聽得大長公主前來,忙不迭的往正殿奔來,先是驚懼而后又有愧疚之色,先是對著太上皇行了禮,復徐徐道:“大長公主殿下怎么到別宮來了,女皇陛下曾有旨意,太上皇身體欠安,令諸臣開春后再來拜見?!?br/> 那驚懼之色映入她眼中,她只盯著她,也未按照禮節(jié)起身行禮,一枚紅寶石垂在耳邊,襯著胭脂色搖搖欲墜,“孤來看望太上皇,想必陛下不會怪罪太上皇身子不好,爾等就是這般照顧?酒醉傷身,年節(jié)之際,竟然這般玩忽職守?!?br/> 江氏脊背滿滿密密的一層汗珠,早就被她的威嚴嚇到,這般言語已然是斥責了。而綺江又道:“來人,凡是近身服侍太上皇的人,全數(shù)杖責三十,以儆效尤。孤看看哪個混賬東西還敢欺君罔上?!?br/> 太貴妃本就是庸碌膽小的人,這般更是有些腿軟。太上皇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不安,忽然醒了幾分。喚道:“愛妃過來,扶著朕?!?br/> 江氏忙上前去扶住她,又聽他道:“端曌遲遲不肯冊封愛妃太后之尊,但是君臣有別,赤毓你不可嚇著她?!?br/> 綺江立時忍住了那火氣,倒不知這江氏為何有這般魔力,再仔細打量時,竟覺得那容貌與年輕時的先女皇有幾分相似。已然是眼含殺機,又顧念著太上皇徐徐老矣孤獨異常。
復立到一側去,“平時都是太貴妃娘娘在照顧太上皇么?”
跪在一旁的宮監(jiān)忙回話道:“回大長公主,太上皇不喜奴才們近身伺候。太貴妃娘娘與陛下寸步不離,一應近身事宜娘娘也未讓奴才們服侍一二?!?br/> 綺江又質問道:“既然如此,為何方才孤來,未見貴妃?”
貴妃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因著天冷,本宮回宮加衣衫去了?!?br/> 綺江又問:“既然娘娘近身照顧太上皇,可知有什么人曾來傳過什么話?”
未等貴妃答,太上皇已然呵斥:“端曌那個逆女,若不是愛妃告訴朕,朕還不知她竟然膽大妄為到這般地步,以為身為帝王就敢這般踐踏長姐幼弟?!?br/> “哥哥真真糊涂啊,您可知皇宮里今年所費幾何?可卻未短別宮半分,就連女皇陛下也不過素衣絹花,您這里的一個宮女便是穿金帶銀脂粉滿面。月氏正是危急時刻,難免會要皇家為首,日子清減些??勺龅亩际怯欣谌f民,功在社稷的事情。您如今聲色犬馬,這般年紀仍然縱情歌舞酒色,哪里有父君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