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剛一猶豫,楚楚就忍不住了,“有!王管家都跟我說了,夫人回娘家是因為跟季大人吵架,吵得可厲害了,第二天早晨管家送夫人上馬車的時候夫人還哭呢!”說罷還瞪著丫鬟氣鼓鼓補了一句,“王爺什么都知道,你別想唬弄他!”
丫鬟慌地又跪下來,“奴婢不敢……”
“你差點兒就敢啦!”
楚楚聲音里帶著明顯的火氣,蕭瑾瑜聽得一怔,輕皺眉頭,這丫頭是……真生氣了?
就為那幾棵樹?
丫鬟早把砍樹的事兒忘得一干二凈了,愚弄王爺可是性命攸關(guān)的大罪,何況還是個專管給人治罪的王爺,眼見著蕭瑾瑜皺起眉頭來,丫鬟心里一慌,趕緊磕頭道,“奴婢冤枉……冤枉??!娘娘所說確有其事,只是……只是老爺夫人吵架是常事,奴婢不知道說不說得上是異樣,不敢隨便拿來在王爺面前嚼舌……”
蕭瑾瑜眉心微展,“常事?”
“奴婢不敢欺瞞王爺!老爺和夫人常常吵架,再瑣碎的事兒,一句話不對付就能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夫人氣得三天兩頭就往娘家跑……奴婢平日就待在這園子里,離老爺夫人的住處近,經(jīng)常能聽見吵架聲,那天實在算不得稀罕?!?br/>
蕭瑾瑜把目光投到小樓在湖面所成的倒影上,“夫人走前的那次吵架……你可聽到了?”
“那晚奴婢就在這里侍弄這幾株梅花,正好聽見……老爺和夫人就是在他們房里吵的,開始聲音不大,不知道他們吵的什么,后來越吵聲音越大,話也難聽得很,直到王管家上樓去勸才勸住的,夫人還哭了好長時間呢……要說異樣,倒是也有,就是老爺那天火氣特別大。老爺脾氣好,待人和善,平時從來都不對我們說重話,那天晚上我不過是被水鳥扎進水里的動靜嚇了一跳叫出了聲來,老爺就扒著窗口把我罵了一通……”
蕭瑾瑜輕輕點頭,目光細細地掃著光禿禿的湖面,像是真想要在里面找出只水鳥來似的。
被楚楚懷疑的眼神盯著,丫鬟一點兒也不敢馬虎,趕緊補道,“其實……其實那會兒天已經(jīng)黑透了,奴婢就看見一個尖尖嘴還長著倆翅膀的黑影兒一頭扎進水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水鳥……”
“起來吧……請王管家得空來我房里一趟,我有要事與他商量?!?br/>
“是,王爺?!?br/>
楚楚不忘添上一句,“還有不能砍樹!”
“是,是……娘娘放心,奴婢不敢……”
蕭瑾瑜和楚楚回到房里的時候,王管家已經(jīng)在等著了。
“老奴拜見王爺娘娘?!?br/>
“請起……”
“謝王爺。”王管家起來就站在蕭瑾瑜身前,把頭垂得低低的,幾乎把腰都彎下去了,“不知王爺有何吩咐?”
蕭瑾瑜還沒張嘴,楚楚就急道,“你不能砍樹!”
王管家狠狠一愣,“老奴……老奴這輩子都沒砍過樹啊。”
“可你讓別人砍了!就是湖邊那片梅花樹,那里的丫鬟說是你讓砍的!”
王管家這才聽明白,頭垂得更低了,“回娘娘……這是老爺意思的,府上要為夫人籌辦喪事,不能見紅色,那幾株梅花剛巧開的是紅花,還正對著老爺夫人房間的窗戶,老爺看著心煩……是怪可惜的,可誰讓它開得不是時候??!”
楚楚氣得跳腳,那個季大人看著就像個心清目明的好官,怎么能干出這樣的糊涂的事兒呀!
“不能砍!就是不能砍!砍樹最損陰德,誰砍誰家就斷子絕孫!”
王管家膝蓋一抖,差點兒給她跪下,“娘娘……”
蕭瑾瑜及時干咳了幾聲,“王妃此話說得不甚清楚,王管家莫怪?!?br/>
都說到斷子絕孫的份上了,還能怎么清楚啊……
王管家硬著頭皮接話,“王爺言重了,言重了……”
“王妃的意思是……按本朝禮制,皇室宗親下榻之所內(nèi)一律嚴(yán)禁行采伐之事,否則即傷損王氣,罪同蓄意謀反,當(dāng)誅九族?!?br/>
蕭瑾瑜說得平淡清淺,王管家愣了一下才“嗵”地跪下來,“草民無知,王爺恕罪!”
一聽要誅人家九族,楚楚也慌了,趕緊扯扯蕭瑾瑜的袖子。
蕭瑾瑜沒理她,不但沒有恕罪的意思,聲音還又冷了一層,“不是季大人的意思嗎……你無知,他也無知?”
“王爺息怒!夫人死得慘,季大人又恨又悔,這幾日染了病,神情也有點兒恍惚,難免有不周全之處,還請王爺多多包涵……”
蕭瑾瑜眉梢微挑,“是嗎?”
“老奴不敢欺瞞王爺!”
蕭瑾瑜微微點頭,神情緩了緩,“那就是本王的不是了……近日瑣事纏身,未曾探望季大人。”
“老奴替老爺謝王爺關(guān)心!”
蕭瑾瑜輕咳,“既然季大人對夫人如此在意,本王今日午時升堂審案,也請季大人來聽聽吧……”
王管家一愣,“今日午時?”
“嗯……午時,刺史衙門?!?br/>
“是……老奴這就去告訴老爺。”
“有勞了。”
王管家剛走,蕭瑾瑜就輕輕合起了眼睛。
才坐了這么一會兒就覺得全身骨頭都像是被拆散了似的,感覺比窩在三思閣里一連看了三天卷宗還累。
本來是想停在升州歇歇的,居然差點兒就徹底歇在這兒了……
一連在京城里窩了三年,竟這么不濟了……
“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