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沒出息地在天臺上哭了一宿，但陸小涼第二天還是沒事人一樣去上班，挺著胸膛抬著頭從協(xié)和大門踏進(jìn)去，遇著問路的停下來細(xì)細(xì)說明路線：“您往東邊走，分叉路再往東，見著一棟白色小樓，那就是了�！�
早晨的太陽漸漸毒辣起來，她的額發(fā)細(xì)細(xì)地貼在臉上，后背一層汗，進(jìn)了住院部大樓，被空調(diào)一吹，舒坦了，招手沖一樓備藥室的護士們打招呼、道早安。
然后得了老護士一枚煮雞蛋，攥在手里上了樓。
病房的早晨照舊那么忙碌，嫩蔥們腳不沾地地在各個病房進(jìn)進(jìn)出出，食物的香氣散開，孩子的童言童語傳來，大人的說話聲夾雜其中，陸小涼停了停，在心里給自己鼓了鼓勁，仰頭走進(jìn)護士站。
護士站里安靜了一瞬。
嫩蔥們停下手里的事，呆了呆。
陸小涼看過去，張口想說點什么。
但下一秒，嫩蔥們又重新忙起自己的事，和往常一樣，一口一個老師地挨過來，粘著她，這兒問那兒也要問，明明都是教過的。
劉玫拎著兩份早點進(jìn)來，給陸小涼一份，說她：“什么人帶什么樣的學(xué)生，你瞧瞧，那股纏人勁都跟你一個樣兒�！�
陸小涼叫了聲老師，軟乎乎低下頭啃包子。
這時候，走廊上風(fēng)一樣刮過，穿白大褂的學(xué)生們還有一些家屬紛紛跑過去，圍住了一個人，一口一個沈大夫沈大夫，有的詢問病情，有的從家里提了些特產(chǎn)，想送給這位不怎么愛說話但醫(yī)術(shù)高明認(rèn)真負(fù)責(zé)的年輕大夫。
一溜小毛頭從病房里跑出來，頭上都戴著帽子，很瘦，最小號的病號服穿在身上還是松垮，從縫隙里鉆進(jìn)去，一個個扯住了沈大夫的褲管，仰頭說話：“沈叔叔昨兒的拼圖還沒拼完呢，今天我們乖乖打針，你還陪我們玩嗎？”
沈書辭低下頭，看著那一雙雙單純無暇的眼睛，嗯了聲。
小毛頭們歡呼著又跑到護士站，各個卷起袖子表決心，劉玫笑著趕人：“散了散了，都回去吃飯，待會兒我去病房給你們打�！�
小毛頭們指著護士站里頭一顆蘑菇：“小陸姐姐給我們打成不成？”
陸小涼點點頭，小毛頭們終于心滿意足地散了。
另一邊，沈大夫一行人行至護士站翻看病例，一德把家屬送的一筐桃子拎到陸小涼桌上，此時沈大夫抬了抬眼，說你分給學(xué)生們吃。
這話是跟他媳婦兒說的。
在場人人心中艷羨，覺著沈老師真真是條溫柔漢子。
等沈書辭領(lǐng)著學(xué)生開始查房，陸小涼的嫩蔥們一顆顆不知從哪兒冒出來，附耳七嘴八舌地說話——
“老師老師您別難過，以后有什么重活累活都交給我們，您好好保養(yǎng)身子�！�
“老師老師，我們覺著師公可愛你了，可離不開你了，你別多想，你倆一定好好兒的�！�
“老師老師，你那嫂子好過分，我昨兒氣得晚飯都吃不下，以后咱們不幫她了，討厭！”
“老師老師我們嘴可嚴(yán)了！”
“老師老師……”
陸小涼耳膜里一串的老師老師，心中熨帖滾燙，本以為大伙會瞧不起她，可現(xiàn)在看來，是自己狹隘了，她們都擔(dān)心她呢。
陸小涼把大顆大顆粉噠噠的水蜜桃一一分給嫩蔥們，眼眶有點濕，但為了自己高大的老師形象，忍住了。
毛毛溜達(dá)過來，摸著下巴端詳片刻：“嘿，你們真有事瞞著我，說吧，坦白從寬�！�
嫩蔥們不吭聲，散開來做自個的事，陸小涼塞給他一顆桃：“還能是什么，就我不能生的事唄，你別鬧，現(xiàn)在是有家的人了，得穩(wěn)重些�！�
那水蜜桃毛茸茸的，毛毛手握了握，忽而抬起另外一只手揉了揉陸小涼發(fā)簾，淡淡一笑：“涼涼，不是什么大事，別擱在心里，有什么想不通的來跟哥們說，哥們做你貼心小棉襖沒問題�！�
***
幾天后，陸小京一通電話過來：“陸小涼你啥時候歇班，哥請你出去玩兒�！�
陸小涼懨懨地：“不去�！�
陸小京不肯：“去唄，咱們來個二對二約會，我哥們開了個山莊，帶你去捧捧場�！�
“帶你媳婦去�！标懶雒χ掷锏淖o理報告。
“人多才熱鬧嘛！”
陸小涼停下手：“她知道我要去嗎？”
“知道��！”陸小京沒心沒肺地回著。
陸小涼癟癟嘴，不想輸人，雖然不愿意見，但躲著好像她怕了似的，她又沒做錯事她怕什么？
不過……
“我和小辭哥商量一下。”她說著，抬眼瞧了瞧大辦公室里端正坐著的某人。
沈書辭能立刻感應(yīng)到，偏過頭鎖住小丫頭，陸小涼把頭低下，啪嗒啪嗒發(fā)微信：【陸小京約我們出去玩，你去不去？】
沈大夫正和學(xué)生們說話呢，半道上停下來看微信，看完扔了一屋子學(xué)生走出來，站到媳婦兒跟前，淡淡道：“現(xiàn)在連話都不愿意和我說了？”
陸小涼壓得低低的腦袋搖了搖。
然后聽見他嘆了口氣：“去吧�！�
他在，看看誰還敢欺負(fù)她。
于是挑了個好天氣出發(fā)，本來陸小京說開一部車得了，可沈書辭搖搖頭，說兩部車方便。陸小京沒聽出來他什么意思，偷偷和妹妹說：“這人就是各色！”
陸小涼抬眼看了看一旁笑盈盈的于婷，心想難道和你媳婦一樣，什么事都能翻篇啊？
兩部車上路，陸小涼看著窗外掠過的風(fēng)景，又陷入那種安安靜靜旁人進(jìn)不去的模式，沈書辭牽著她的手?jǐn)R在大腿上，一路軟軟地捏，陸小涼沒吭聲，手也抽不回來，半道上哼哼我渴了你撒開，沈某人回她一句：“你又不是左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