蚌甲中精氣璀璨，月光如晝，引得藏在附近珊瑚洞里的鮫魚不住窺探，可它們懼怕三具畸形死胎，只敢在遠(yuǎn)處探首探尾，卻都不敢接近半尺。不過我們也開始擔(dān)心死胎，能否有持久之效克制惡鮫，因為這些受月蝕而損的畸形胎兒，放置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中實在太久了，而且本身又沒做過防腐處理，全憑女尸“腹中填玉口中鎮(zhèn)珠”的一縷寒氣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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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次帶它們下水，胎體面目已經(jīng)被泡得模糊起來，形骸也不再像剛發(fā)現(xiàn)時那樣質(zhì)如軟玉，似乎隨時都有可能隨水化去，一旦出點岔子，被那些鮫魚一擁而上，不出幾分鐘，我們就會讓它們啃成一堆白骨。而且在看明叔三個蛋民刮蚌的同時，我發(fā)現(xiàn)珊瑚洞中的鮫魚已經(jīng)越逼越近，水鮫魚聚集，形成了密密層層的黑色旋渦，裹住了當(dāng)中一團清冷的月光。我和胖子等人立刻把心提了起來。將潛水匕首緊緊握住，準(zhǔn)備應(yīng)付一場暴風(fēng)驟雨般的殊死搏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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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底珊瑚洞內(nèi)的惡鮫，貪婪地盯住珠母蚌甲中的月光，若非懼怕“月蝕”，早就已經(jīng)蜂擁而上了。但我們賴以防身的三具死胎，隨時都可能被海水化去形骸，鮫魚盤旋在四周等待時機，緊張的氣氛有如箭在弦上，只消其中一兩條惡鮫，禁不住那海底精魄的引誘舍命來奪，其余的也都會不顧死活，跟著上來搶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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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形勢緊迫，趕緊讓明叔加快速度，這珊瑚洞中已是不能久留了。明叔也不敢怠慢，帶著古猜、多鈴，撬開戰(zhàn)栗不已的蚌祖甲殼。只見里面鬼氣閃動，那具人肉皮囊制成的尸鬽，正被一團灰白色的蚌內(nèi)吸盤裹住，這巨甲環(huán)繞中的萬年珠母已成化物，與尋常老螺巨蚌截然不同，數(shù)條蚌足纏住尸鬽，將它吸入珠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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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的珠囊上全是肉瘤般的疙瘩，一串串猶如病變后的淋巴腺，一開一合之際，即有清冷奇異的月光閃現(xiàn)，果然有明珠不計其數(shù)。蛋民們都認(rèn)為“老蚌得月之精華，無質(zhì)生有質(zhì)，孕出明珠”，也有觀點是“蚌病而成珠”，是說螺蚌等貝類活得久了，機體病變，才會使珍珠囊不斷分泌出珍珠質(zhì)，裹住一些細(xì)小泥沙，久而成珠。蚌珠是近似于一種“內(nèi)丹”的東西，便如同“牛黃、馬石、狗寶”之類的結(jié)石，凡屬此類，都有極大的藥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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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眼下眾人急于采出百枚明珠，開啟水底伏流的機關(guān)，無暇去研究那珠囊生得如何怪異。明叔不愿親自動手，示意古猜上前，古猜對刮蚌屠龍這種原始血腥的行為，向來都是搶著去做，他將氣螺掛在腰帶上，又從口中取下龍弧銅刀，一手揪住麻袋大小的珍珠囊，一手持刀去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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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蚌祖離了珠母海，靈氣大減，又被銅刃刮了數(shù)遭，早已魂飛魄散，蚌肉只是哆嗦個不停，任憑古猜將珍珠囊連揪帶切從身上割離，根本沒有絲毫掙扎反抗的余地，但到了這時候，它仍用最后一點力氣緊緊拖住尸鬽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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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鬽”，就是普通蛋民使用來引珠的“媒”，只不過普通的珠媒對成精的珠母沒什么作用，實際上珠媒就是一種特殊的“餌”，之所以稱為“尸鬽”，蓋因其為“鬼餌”，天地間萬事萬物，都有陰陽兩極，金鰲貪香餌，珠母則專嗜鬼氣陰精，雖然性命即將不保，它仍不肯放開那具鬼氣森森的“人皮鬼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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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這一幕，不禁暗中搖頭，世人又何嘗不是如此，倒斗采蛋之輩，為利所趨，不借以身犯險，即使死到臨頭，怕是也看不開一個“利”字。珊瑚海中的螺蚌之屬，向來于人無害，屢遭碎尸分割之苦，全是因為體內(nèi)有珠，這就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自古以來多少蛋人，為了采取蚌中明珠，在海底送了性命？我們割去蚌祖的珍珠囊，等于取走了蛋民們的誘惑，可以算得上是一種“救贖”，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做了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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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當(dāng)我心神恍惚之際，忽然覺得腦中一陣酸楚，真切異常，似乎感到身前的珠母正在悲哀地苦苦求饒。我記得shirley楊曾說過，罕見的夜明珠中帶有某種放射性物質(zhì)，蚌祖體內(nèi)一甲藏百珠，具有極強的生物磁場，其放出的低頻脈沖，會干擾電子設(shè)備，有時也會使人產(chǎn)生幻視幻聽。那是由于腦波受到影響，出現(xiàn)異常放電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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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頭腦中那種異樣的感覺是否與此有關(guān)，但周圍的眾人也都突然停下手中動作，他們顯然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感覺，但珠母甲中的蚌身抽搐越來越慢，我們腦海中那種哭泣悲求的感應(yīng)，也隨即漸漸平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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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在水下對望了一眼，都覺得珠母成精之說怕是不虛，它似乎自知壽數(shù)將盡，在劫難逃，用生命中最后一點能量苦苦求饒。螻蟻尚且偷生，何況這活了幾千年的古老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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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眾人都怔在當(dāng)場，就對他們擺了擺手，眼下處境九死一生，面臨殺伐決斷千萬不能心慈手軟，不過這蚌祖藏在海底，確實從來都沒招過誰也沒惹過誰，古猜用青銅刀割了珠母身上的珍珠囊，并不會將它置之死地，所以別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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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猛然省悟，就算是只有屠蚌才能取珠，這珠母也絕不能宰殺，它早已與海眼中的海氣融為一體，一旦使海氣失去平衡，歸墟必然會發(fā)生天翻地覆的劇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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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猜點了點頭，抄起刀來，繼續(xù)去割珠囊，那珠囊大能容人，并非容易切割，多鈴也曾跟阮黑做過多年采珠的營生，此刻也動手相幫，將碩大的珠囊切摘了拖出蚌甲之外，鮮活的珍珠囊肉壁中盡是明珠，粗略一數(shù)，少說多做也有一百五六十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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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珠母殼中有數(shù)個珍珠囊，唯獨當(dāng)中這個最大，其余的肉璧里面都是不成形的珠米、珠泥，shirley揚大概是覺得如果將成形的明珠全部取走，這老蚌恐怕立刻就會喪命，既然用不了這么多明珠，就留下來一小半。明叔眼睜睜看著shirley楊的舉動，雖然心疼不已，但也沒敢加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