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shí),沈議潮還沒有注意到兩人的窺視。
他盤膝而坐,雙手籠在袖管里,注視著樓下長街,“程德晉從玉樓春出來了。此人雖然頭腦簡單,但殺性很重,礙于薛定威的命令,才未曾找你算賬。與其今后被他記恨,不如殺了以絕后患。我生平,最厭恨放虎歸山,斬草不除根?!?br/> 隔著小幾,蕭弈坐在陰影里,正把玩著那枚貓眼石戒指。
他瞥了眼程德語,哂笑:“那便殺了吧?!?br/> 螻蟻而已。
沈議潮招來十苦,低語了幾句。
十苦匆匆走后,他挽袖斟酒,姿態(tài)風(fēng)雅:“殺局已定,逃無可逃?!?br/> 此時(shí),程德晉帶著一幫侍衛(wèi),來到了長街上。
街上車水馬龍,百姓們摩肩擦踵。
他正欲走向街道對(duì)面的馬車,不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人群驚呼。
他望去,一輛無人駕馭的馬車正疾馳而來!
那駿馬像是發(fā)了狂,惹得路人連連避讓。
侍衛(wèi)們急了,紛紛道:“大公子快讓開!”
程德晉冷笑一聲。
他抬手揮開侍衛(wèi),正色道:“正好剛剛學(xué)了一招隔空打牛,就用這輛馬車試試厲害,若是名聲傳開了,也好叫那蕭弈忌憚我?!?br/> 侍衛(wèi)們面面相覷地讓開。
程德晉獨(dú)自一人站在長街中心。
馬車呼嘯而來!
程德晉屏息凝神,揮開兩只小手手:“白鶴亮翅!”
“青龍擺尾!”
全街的老百姓都驚呆了。
馬車都撞過來了,這太守家的大公子,這是犯傻呢還是犯傻呢?!
馬車近在眼前!
程德晉猛然一掌拍向地面:“隔空打牛,哈——”
“啊啊啊啊啊——!”
他的聲音瞬間化作凄厲慘叫!
臨街花窗,南寶衣探出半個(gè)身子,看得目瞪口呆。
只見程德晉被馬車勾住繃帶,整個(gè)人狼狽地往前拖行!
雖然青石磚鋪就的街面很是平整,但被拖行還是很疼的,本就炸傷的皮膚再度皸裂,血液從繃帶洇出,染紅了長長的街面!
那凄慘的尖叫聲,更是令人肝膽俱裂。
寒煙涼彎起媚眼:“還真是,慘不忍睹……”
南寶衣咬了咬唇瓣。
她知道,那是很疼的。
前世在皇宮里,她被公主楚欣捉弄,對(duì)方也曾把她綁在馬尾巴上,讓駿馬拖著她在皇宮里跑。
不過跑了三十丈遠(yuǎn),她渾身的肌膚就都被擦破了,再加上沒有藥,她疼得哭了兩天兩夜。
不過楚欣的結(jié)局也不是很好。
她仰慕權(quán)臣大人,主動(dòng)跑到帝師府自薦枕席,還在茶酒里下藥。
結(jié)果第二天,不僅沒有傳來她和權(quán)臣大人一夜云雨的消息,帝師府反而進(jìn)獻(xiàn)了一只酒器進(jìn)宮。
乃是美人頭骨制成。
是誰的頭骨,不言而喻。
南寶衣想著前世種種,忍不住打了個(gè)哆嗦。
對(duì)面酒樓,蕭弈注意到了她。
小姑娘面色煞白,像是被嚇到。
他戴好貓眼石戒指,起身離席,隨口吩咐十言:“去玉樓春,請(qǐng)五姑娘回府?!?br/> 沈議潮望向?qū)γ妗?br/> 視線掠過南寶衣,落在了寒煙涼臉上。
她,就是玉樓春真正的老板?
少女云髻高聳,斜插著三根金釵。
早春清寒,她卻穿得格外單薄,恨不能不穿似的。
手指瑩白纖細(xì),指尖猶如深粉花瓣,托著一把長長的朱砂紅煙管,吞云吐霧間,還不忘朝他嫵媚眨眼。
一看,就知道不是良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