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jīng)過剛才的一場虛驚,車廂已經(jīng)不再沉悶。
旅客們開始攀談起來,以打發(fā)這枯躁的旅行。
那脾氣暴躁的鬼子少佐已經(jīng)和那個良民喝得不亦樂乎,他不光把自己吃得滿嘴流油,甚至他還把這節(jié)車廂的其余三個鬼子兵叫過來一起喝酒。
那個所謂的良民所帶的吃食也是甚多,燒雞、豬蹄、雞爪子、干豆腐卷大蔥,各式的吃食把那座位中間的小桌子擺得滿滿的。
在這個鬼子少佐看來,這次受命押運軍火去奉天沒有什么可以讓他不放心的。
鐵道線兩側的樹木已經(jīng)被砍得精光,這是防止抗聯(lián)隱蔽接近搞破壞,鬼子的裝甲列車巡邏時便于發(fā)現(xiàn)情況。
緊挨著這節(jié)客車掛著的貨車里,還有自己帶來的一個小隊的士兵。
客車廂里有自己帶著的幾名士兵,還有六七名便衣隊的特務,坐上車的旅客只許下不許上,雖然從哈爾濱到奉天足有一千多里地,卻也不怕抗聯(lián)混上車來。
戰(zhàn)爭雖說讓人時時警惕,但人卻同樣需要放松,鬼子也是如此,這是人的天性,必竟人不是機器不是。
只有那三個便衣隊的特務此時坐在原來鬼子兵所坐的座位上,三個人小聲嘀咕著,心中大是憤恨,眼見得鬼子們吃得甘酣暢淋漓,自己三個人卻還得替鬼子守車,心中自是不平。
所有的漢奸都有一個共性,那就是好逸惡勞貪生怕死,否則誰愿意頂著罵名當那漢奸?!
當初自然都是因為沒有血性怕死才當上了偽軍,再等后來手上又沾上了抗日志士的鮮血,再想下那賊船已是不能,便也只能與這些rb矮子(他們背后也沒有不罵rb人的)腌臜一氣同流合污了。
李棒槌一邊與那意欲“手持龍泉誅小丑”的老者閑聊著,一邊暗自盤算著這節(jié)車廂里的情況。
鬼子算那少佐有四個,還有三個便衣隊的特務。
而與那鬼子喝酒的良民一伙能看到的有三個人,在別的普通人眼里看他們是沒有骨氣的漢奸,可是在富有地下斗爭經(jīng)驗的李棒槌看來,這三個人只怕沒有那么簡單,如果他們真是抗聯(lián)同志的話,難道他們真的要搞掉鬼子這列軍火車?
李棒槌思來想去也不得其解,還是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態(tài)度,小心觀察著這車廂里情況的微妙變化。
霍小山上車后一直都未曾說話,臉上還上帶著那種同齡孩子少有的淡然,眼簾低垂,其實他心中是在默念佛號。
這些日子的奔波,霍小山從未停止過念佛,甚至在趕那毛驢車時也要念,他感覺自己進入了一種奇妙的空靈的境界,一種無所知而又無所不知的狀態(tài),佛號清晰不受外界干擾而卻又偏與外界合二為一了。
怪不得佛祖會說“不可說不可說”,卻并不是佛故弄玄虛,而是這種境界全在個人體悟,語言無法表達思維不能達到。所謂起心即錯動念即乖,更何況還要用言語行為表達出來,那就更不可能了。
“離世覓菩提,如同覓兔角”,霍小山想起了六祖慧能在《壇經(jīng)》中所說的兩句話,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他雖然沒有象李棒槌和那個對面的青年那樣刻意地去觀察這車廂中的人之百態(tài),所感覺到的卻并不見就得就比他們少,正所謂道在平常中啊。
對面的那個自稱是變戲法的青年已經(jīng)觀察霍小山很長時間了,他自覺對車上所有的一切已經(jīng)做到了心中有數(shù),卻唯獨這個坐在他對面的半大孩子給他一種謎一樣的感覺。
慕容沛自打上車依舊還在裝啞巴,但眼見著很多旅客都開始吃午飯,她抑制住張嘴說話的沖動,卻拿手握住霍小山的胳膊,輕輕地搖了搖。
霍小山從對禪境的體悟中清醒過來,看了慕容沛一眼,見慕容沛正用一種可憐巴巴的眼神仰望著自己,不僅心中一動,“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