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站在柜臺邊，與陸攀隨口談著最近的生意。陸攀新來，與徐家的關系不像酒樓那邊的譚本年一樣親密，說話就拘謹許多。
　　
　　????說了幾句，陸攀嘆了口氣：“主人家的鋪子在白沙鎮(zhèn)太過委屈，如果開在東京城里，就要好很多。我聽跑船的說，這些日子東京城里汴河邊上，也有人學著我們酒鋪里的樣子，用大鍋賣些下水鹵貨。一天賣下來，得的錢盡夠他們養(yǎng)家糊口，竟比我們這里還要強上一些。”
　　
　　????徐平一愣：“京城里也有人學我們做生意了？”
　　
　　????陸攀點頭，嘆了口氣。
　　
　　????這種大鍋生意，最適合在碼頭集市的地方做，如果再配上一鍋羊肉湯，吃喝起來又便宜，又能飽腹解饞。
　　
　　????徐平還想著什么時候回到京城，開個專門賣這個的連鎖店呢，連同白酒一起在開封飲食界立起一塊招牌，沒想到這才沒多久就被人學了去。
　　
　　????不過這也沒辦法，別說這個時代沒有知識產(chǎn)權保護，就是徐平的前世，一家黃燜雞米飯出來，也攔不住一樣的開得滿大街都是。
　　
　　????在棚子靠邊的地方，一個瘦小的中年人靠著一個小煤球爐，就著碗白酒吃著里面的豆腐皮和牛肚。
　　
　　????徐平指了指那里，問陸攀：“秦二吃的那種，京城里還沒賣的吧？”
　　
　　????陸攀道：“他們做不出我們這種爐子，還沒聽說?！?br/>　　
　　????徐平點點頭，只是盯著那邊專心吃喝的秦二，不再說話。
　　
　　????秦二名為秦懷亮，原是離此不遠的一家農(nóng)戶，自己家沒有地，佃了別人家二三十畝種著。在這個不缺地的地方，這種是極窮的了，全家財產(chǎn)只有兩間草房，算是固定資產(chǎn)，不算客戶。
　　
　　????他的老婆早就去世，只有一個女兒秦玉娘相依為命。玉娘長得有幾分姿色，去年被這里的周監(jiān)鎮(zhèn)看上，買去做了小妾，秦二的日子才好過了一些。
　　
　　????就在上個月，這個秦二不知交了什么運，得了一筆錢財，在鎮(zhèn)上開起了一家小小客棧，翻身成了有頭有臉的人物，人人稱為秦二官人。
　　
　　????要知監(jiān)鎮(zhèn)是個不入流的小官，俸祿低得可憐，是不可能有閑錢支援秦二的。大家都傳說秦二運氣好不知在哪里撿了一錠銀子，到中牟縣里的金銀鋪換成了銅錢，才開起了這家客棧。
　　
　　????有白銀出現(xiàn)，這件事就引起了徐平和桑懌的注意，兩人輪流換班，到鎮(zhèn)上盯著秦懷亮，希望能發(fā)現(xiàn)什么線索。
　　
　　????中牟縣城里的金銀鋪桑懌去查過了，用了些手段，查出秦懷亮確實去兌過銀子，而且那銀子是真正的十足紋銀，并沒有問題。金銀鋪是專門做這行生意的，他們的眼光絕無問題，不可能用藥銀騙過他們。
　　
　　????不過秦懷亮是徐平得到的惟一線索，還是沒有放棄。
　　
　　????見徐平盯著秦懷亮看，陸攀小聲道：“這個秦二，今年是交了好運，不但得了銀錢開起了個小店，而且據(jù)說最近還搭上了個女伴，解解他的**。”
　　
　　????徐平對這種桃色新聞興趣不大，隨口問道：“是哪個女人這么沒眼色，看是一個風一吹就倒的家伙？”
　　
　　????陸攀的聲音更小，幾乎是附在徐平耳邊道：“就是你們家里的洪婆婆?！?br/>　　
　　????“什么？！”
　　
　　????徐平像被針扎了一樣，轉(zhuǎn)身瞪著陸攀。
　　
　　????陸攀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聲說：“我也只是聽說，沒親眼見過?！?br/>　　
　　????徐平點點頭：“空穴來風，他們必是有什么事情落在別人眼里了，不然不會有人這么傳?！?br/>　　
　　????自從上次打了秀秀，洪婆婆便失去了張三娘的信任，雖然依舊雇在家里，但只是處理些雜務，不再管事。不過洪婆婆的雇錢一文不少，她家里最近也沒有什么用錢的地方，手頭并不緊張，怎么會搭上秦二這貨？
　　
　　????男女之間的事本來就說不清楚，一下看對眼了什么事情都可能發(fā)生，徐平雖是心里存了這個疑惑，也只是壓在心里，不再去深究。
　　
　　????秦懷亮把一小碗酒喝完，干巴巴的瘦臉也紅潤起來，走到柜臺邊，對陸攀道：“主管，這一頓也一起欠著，等我賣了酒一起來還。還有，力氣大的‘酒鬼酒’再給我打二十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