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家大宅尚且不放在眼里,村子里那些正在整修,破破爛爛的屋宅,陸三郎自然就更加不放在眼里,但心里一想到趙國公府那位太夫人竟然舍得掏銀子幫朱瑩未婚夫所在村子整修,足可見這樁婚事不是空穴來風(fēng),他便神清氣爽到了極點(diǎn)。
也正因?yàn)槿绱耍词蛊饺罩飕摮3е鋈フ袚u過市的流銀說話不那么好聽,即使大路兩旁不少衣衫破舊的頑童在那圍觀,在京城偶有縱奴行兇惡名的陸三郎也一直都表現(xiàn)淡定。如果不是情況不允許,他簡直要放聲把歌唱了。
等朱瑩真的嫁給那個鄉(xiāng)下小子……嘿,他日后有的是狠狠嘲笑諷刺她的時候!
當(dāng)來到村尾盡頭,下馬走在那一片郁郁蔥蔥的竹林時,一大早從京城出來,已經(jīng)通身大汗的陸三郎感受到清風(fēng)送爽,絲絲蔭涼,這才愜意地舒了一口氣。
“果然好雅士,挑的好地方!”
這就雅了,你還沒到更雅的地方呢!
走在前面的流銀一邊想,一邊得意地微微昂起了頭。當(dāng)帶著這主仆十余人,曲徑通幽,來到最深處時,她如同之前張壽帶著朱瑩來到此地時,笑吟吟地帶著眾人從竹制影壁的后頭繞了過去,隨即轉(zhuǎn)身看陸三郎的反應(yīng)。
然而,讓她失望的是,陸三郎看到那翠筠間三個字,非但沒露出什么震驚的表情,反而略顯無趣地撇了撇嘴。
這些山林隱逸除卻住竹屋,住草堂,住木樓,就沒點(diǎn)別的選擇嗎……也難怪,大隱隱于朝,中隱隱于世,小隱隱于野,在這種距離京城這么近的地方搭一片竹屋的,想來也不會是什么有名堂的大隱,絕對是想要走終南捷徑的人。
陸三郎心里這么想,嘴上當(dāng)然不會說出來。他已經(jīng)注意到了流銀的目光,隨后敏銳地意識到,自己的態(tài)度有點(diǎn)偏差,顯然,那位朱大小姐對此間主人頗為敬服。
反正,在朱瑩還沒真正成婚之前,他不得不繼續(xù)扮演追求者的角色,當(dāng)下就立時大說好話:“怪不得人家是隱逸山林的大賢者,我只不過是一介市井庸夫,這品味就相差得天壤之別。只希望那位隱居在此的老先生別嫌我鄙陋,容我在這兒小住幾天?!?br/> 中央那座清風(fēng)徐來堂里,張壽從陸三郎一出現(xiàn)就注意上了朱瑩提過的這位——他也沒法不注意,這家伙實(shí)在是不負(fù)朱瑩那豬頭的稱呼,胖到足可稱得上臃腫。然而,在人開口說出第一句話之后,他就覺得,陸尚書的這個幼子很可能有點(diǎn)意思。
他摩挲著下巴,隨即輕輕拉響了室內(nèi)的一根繩子。隨著一陣清越的鈴聲,不多時,他就看到一個青絹衣衫的少年郎就出現(xiàn)在了陸三郎一行人和流銀面前。
那是齊良。
見流銀微微頷首,陸三郎不禁用挑剔的眼神打量著來人,見齊良生得瘦削,容貌不過中人之姿,舉手投足卻不像尋常鄉(xiāng)民,帶著幾分文雅傲氣,陸家幺兒不禁在肚子里輕哼了一聲。
他聽到的鄉(xiāng)野隱逸都這樣,不養(yǎng)兩個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高傲僮仆,就仿佛失了身份……
流銀沖著如今面貌煥然一新的齊良使個眼色,這才對他說:“這是京城陸尚書家的三公子,想在這翠筠間借宿幾日?!?br/> 緊跟著,她又指著齊良對陸三郎介紹道:“這是小齊,此間那位老先生的弟子?!?br/> 見齊良果真一臉淡然,就仿佛不知道尚書是多大官似的,只是對自己微微一頷首,陸三郎越發(fā)覺得這里頭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所謂隱士,這做派便是為了抬高身份,所謂難題,估摸著也是為了傳點(diǎn)名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