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正日的時候,雖然皇上說了不大辦,不大辦還是要辦的,在慶豐殿設(shè)了宮宴,有品階的嬪妃都有一席之地。
謝寧抱著她的那只八寶蓮花手爐,她坐的位置不錯,斜前頭有架四扇錦屏擋住了穿堂風(fēng),看著前面臺上的歌舞也清楚。
她左邊是李昭容,右邊是梁美人。李昭容今天一直對她很照顧很和氣,當(dāng)然這和氣未必就是沖著她本人,也許是因為皇上總時不時的對這個角落關(guān)注一二。
謝寧想或許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昭容輕聲給她解釋臺上現(xiàn)在演的這支歌舞,說寫詞的人十分有名,而這詞寫的又是多么柔婉動人。
謝寧聽的有些心不在焉。
說是餃子宴,可是席上最后才端上餃子來,擺的樣子漂亮,但已經(jīng)讓人沒有食欲了。宮宴后的歌舞雖然好看,但是幾曲下來也就不覺得新奇了,她反而替臺上這些伶人擔(dān)心。
天氣這樣冷,昨夜還落了場雪,今天雖然雪停了,可天卻是更冷了,早上出門時吸一口氣,只覺得冷徹心肺。
下過雪后的風(fēng)里似乎都帶著一絲潮濕的,清甜的氣味。
但也是真冷。
李昭容說寫詞的人喝多了酒在溪邊的花樹下入睡,有仙子入夢,杏花仙子,桃花仙子和海棠仙子,俱是嫵媚妖嬈,舞姿翩躚。謝寧想,海棠仙子就穿著那么單薄的一件舞衣,那輕紗的衣裳還有一大截是鏤空的,美是真的很美,謝寧總擔(dān)心她會凍僵。
青荷把手爐拿下去加了炭再拿回來,走到近前就發(fā)現(xiàn)主子借著端茶碗的動作遮住了一個呵欠。
一定是累了。
青荷借著遞手爐的功夫小聲問:“主子要回去嗎?我去叫胡榮一聲?!?br/>
“不用,”謝寧說:“這也快要散了?!?br/>
到現(xiàn)在還沒有人提前離席,連病著的賢妃都還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淖谖恢蒙蠜]動呢,她要一走,旁人怕不得說她仗著有身孕就擺起架子,連賢妃淑妃都不放在眼里了。
青荷有些焦急,怕這么坐大半晌回頭再對她身子有妨礙,這有身子的女人和平常人可不一樣。
謝寧想了想,扶著她手站起來,又向李昭容和梁美人打個招呼,說是去更衣。
是坐的有點累了,借著這機(jī)會舒展舒展。
青荷扶她扶的那叫一個結(jié)實,都快把她給架起來了。
出了暖閣,冷風(fēng)吹到臉上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謝寧今天上頭是一件象牙色貝殼領(lǐng)宮裝,下面是一條深石紅的裙子。這顏色在屋里看顯得暗沉,可是出來之后被遍地雪光一映,那紅顯得那樣純粹鮮妍,走動時裙角象水波般微微擺動,就象雪地里盛開了一朵紅花。
既然已經(jīng)出來了,就不想再進(jìn)去了。暖閣里說實話氣味并不好聞,各種脂粉頭油混著糕點酒菜的味道,真是讓人不舒坦。單是脂粉香或是單是酒菜的氣味,那都沒什么,可這兩種味根本就是涇渭分明天生犯沖,夾在一起既刺鼻又膩歪。
謝寧覺得自己以前鼻子也沒有這么靈光,大概還是有了身孕的關(guān)系,格外敏感起來,剛才在里頭就沒吃幾口東西,就算這樣,還是覺得胃里有什么東西梗在那兒,總想往上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