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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宴 第64章 紫陽君的套路

這一路上,李懷玉總覺得自己像是忘記了什么,可怎么也想不起來。被他這么一提醒,她猛地一震。
  
  對啊,青絲呢?
  
  回頭看向他,懷玉皺眉問:“她在哪兒?”
  
  “三日之前,青絲潛伏進宮,意圖行刺陛下?!苯鬼暗珱]走過三重門便被人察覺,押送至廷尉衙門?!?br/>  
  心里一沉,懷玉臉色更白。
  
  青絲這傻子,竟然跑去行刺!他們都已經(jīng)撤離了京都,她一個人還在廷尉衙門,這該怎么辦?!
  
  面前的江玄瑾目光平靜地看著她,不慌不亂,像是在等她開口。
  
  懷玉一怔,試探性地問:“君上有法子救人?”
  
  江玄瑾頷首。
  
  我有法子啊,但你得求我,我看心情決定答不答應(yīng)你。
  
  ——這是懷玉在他眼里讀出來的意思。
  
  干笑兩聲,李懷玉頗為尷尬地道:“君上若是能幫忙救人,那我自然是感激不盡,可是……”
  
  可是她現(xiàn)在,壓根沒有什么能用來償還的東西,以這人的性子和討厭她的程度,怎么可能還幫她?
  
  “殿下要去丹陽?”江玄瑾不咸不淡地問。
  
  這算不得什么秘密了,她要逃,肯定只能往丹陽逃。懷玉緩緩點頭,又看他一眼:“若是途經(jīng)紫陽,不知君上可否給點方便?”
  
  “你覺得呢?”他漠然。
  
  紫陽君不阻攔長公主已經(jīng)算是仁至義盡,還想要方便?
  
  撓撓鬢發(fā),懷玉也覺得自己有點得寸進尺,低聲道:“那君上問這個干什么?”
  
  “紫陽與丹陽之間的一線城,干旱三年,蝗災(zāi)肆虐。”他道,“若殿下回丹陽之后能施以援手,本君將青絲救出來還給殿下也無妨?!?br/>  
  還真是秉承江家家訓(xùn)——以黎民蒼生為己任,萬死不辭。
  
  這個條件由江玄瑾提出來,很自然,很順理成章,李懷玉覺得可以接受,于是立馬就點了頭:“一言為定。”
  
  江玄瑾松了手,轉(zhuǎn)身道:“那就先上山去歇著吧?!?br/>  
  “好……嗯?等等?”懷玉不解,“我去山上做什么?”
  
  “這地方離下一個大城有三十里遠,你還想趕路?”
  
  臨江山看起來不陡,半山腰上有一處很是壯觀的大寺廟,應(yīng)該要不了半個時辰就能到。比起繼續(xù)趕路,肯定是在山上歇息來得輕松些。
  
  李懷玉想了想,問:“山上人多嗎?”
  
  旁邊的徐初釀上前一步答:“不多,每逢重陽,這寺廟便只接江府一家施主,沒外人在的。”
  
  “那就行?!睉延顸c頭。
  
  眼下他們是逃犯,雖不知海捕文書什么時候發(fā)下來,但也得盡量避開人群。
  
  “老太爺還不知道你的事?!苯?,“煩請殿下,順道給他請個安,讓他老人家放心。”
  
  江老太爺還不知道?懷玉嘴角抽了抽,這就很尷尬了啊,她與他都鬧成這樣了,江家大公子、二公子和江焱肯定都清楚情況,她還裝作沒事人一般去給老太爺請安?
  
  “有為難之處?”
  
  “……沒有?!钡降资怯星笥谌?,懷玉抓抓下巴,還是應(yīng)承了下來,“走吧!”
  
  “殿下……”旁邊清弦等人欲言又止。
  
  懷玉回頭小聲道:“別怕啊,紫陽君又不是朝中那些個陰險小人。再說,我命是他救的,他也沒道理再害我一遭?!?br/>  
  “這不是害不害的問題。”白皚抿唇,“您不覺得……君上像是在挖坑嗎?”
  
  一鏟子一鏟子的,把本要分道揚鑣的兩路人,又送做了一處。
  
  懷玉認真地想了想,道:“只要能救青絲便行,再說,這坑也埋不住我?!?br/>  
  丹陽長公主栽的兩個跟頭都是因為感情,第一次是親情,第二次是愛情,栽疼了,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再深的計謀,也就誆不住她了。
  
  以前父皇說“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她聽不懂是什么意思,這幾番生死之后她明白了。
  
  沒有感情,就不會有軟肋。上位者,有了軟肋就會萬劫不復(fù)。
  
  這致命的錯誤,她不會再犯了。
  
  車夫和乘虛在前頭開路,徐初釀拉著懷玉一步步往山上走,緊張又擔憂,頻頻回頭看她。
  
  懷玉被看得忍不住笑了:“不用太擔心我?!?br/>  
  “這怎么能不擔心?”徐初釀?chuàng)u頭,“你在山上好生休息兩日,我給你煎藥?!?br/>  
  懷玉想點頭,但想起那寺廟里全是江家人,她抿唇:“不必了,叫人看見不好?!?br/>  
  徐初釀自然是知道她在擔心什么的,看了后頭跟著的紫陽君一眼,拉過她低聲道:“我就說是給我自己煎的,能如何?”
  
  瞧她這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懷玉低笑:“二……二夫人心地真是良善。”
  
  她習(xí)慣性地喊二嫂,但眼下這個稱呼顯然是不合適了。
  
  徐初釀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捏了捏她的手,道:“若是閨字相稱,不知殿下可介意?”
  
  “甚好?!睉延裱垌亮肆?,“我還沒跟姑娘家相互稱過閨字!”
  
  “那以后你便喚我初釀?!毙斐踽劦?,“‘半葉新柳初釀酒’的初釀?!?br/>  
  這倒是個好名字,懷玉笑著指了指自己:“懷璧其罪的懷,玉石俱焚的玉。”
  
  “……”徐初釀聽得哭笑不得,“哪有人這樣說自己的?”
  
  “實話啊,就是那兩個字?!?br/>  
  搖搖頭,徐初釀溫柔地道:“你那是懷才抱器的懷,琳瑯美玉的玉?!?br/>  
  懷才抱器,琳瑯美玉。
  
  李懷玉怔愣,接著便笑了出來。
  
  自打父皇死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這樣溫柔地贊賞過她了,本來心情還有些沉重,但一看徐初釀這柔和的眉眼,她突然覺得天都放晴了。
  
  去寺廟里也好,至少還能和初釀多待會兒。
  
  寒山寺。
  
  一看這寺廟的名字,懷玉就覺得有點熟悉,等進去看見兩個和尚捏著的刻字佛珠之后,她明白了。
  
  柳云烈的高僧,就是在這兒請的。
  
  江玄瑾一進這地方就像是歸家了一般,神色松懈,一直攏著的袖口也松開了。
  
  “這邊?!辈挥蒙藥?,他直接引著這一群人往南邊走。
  
  李懷玉滿臉好奇地看著他的背影,徐初釀瞧著,便同她解釋:“君上自小有佛根,與這處的老方丈很是有緣,那方丈收了他作俗家弟子,他每年都要來這里住上一個月?!?br/>  
  那就怪不得對這里如此熟悉了,懷玉挑眉,突然想:江玄瑾要是剃度了,會是個什么模樣?
  
  前頭的人像是察覺到了什么,側(cè)眸回頭,看了她一眼。
  
  長眉如鋒,漆眸如墨,顧盼間沒有風流也沒有情意,仿佛是剛從深冬的雪山上下來,帶著滿眼沁人的涼。
  
  然而,懷玉想,就算他冷漠如此,三千墨發(fā)落盡,也一定是世間最好看的僧人。
  
  沒別的意思,她只是客觀地評價一二。
  
  移開眼,懷玉問徐初釀:“你不用先去同二公子打個招呼?”
  
  徐初釀頓了頓,有些心虛地道:“應(yīng)該不用吧?”
  
  江深離府那日似乎就很不高興,雖然不知道是誰惹著他了,但每次他不高興的時候,似乎都會遷怒她,所以不去他面前晃悠,反而要好些。
  
  “二嫂還是去一趟吧。”前頭的江玄瑾淡聲道,“二哥近日心情一直不佳。”
  
  她知道他心情不佳啊,可她去有什么用?還不如讓他的侍妾去呢,她又不會哄人。
  
  徐初釀腹誹兩句,正想拒絕,結(jié)果抬眼就對上了前頭君上略為陰冷的目光。
  
  “……呃,倒也是,我還是過去看看吧!”她連忙道,“那懷玉就交給君上安置了?!?br/>  
  別的她不會看,眼神還是看得懂的,別說江深,君上近日的心情也一直不佳,比起他,她寧愿去對著江深。
  
  “好?!睉延竦溃暗饶憧樟耍龠^來找我?!?br/>  
  “嗯!”笑著應(yīng)下,沒敢再看紫陽君,徐初釀提起裙子就走。
  
  這地方她每年也是要來的,路都認識,穿過兩個大殿就到了西邊的客房,里頭第一間就是江深住的。
  
  推門進去,徐初釀心口尚在猛跳,沒看屋子里的人,倒是先往外看了一眼。
  
  紫陽君素日寡言,也不多抬眼看她,乍被他一睨,實在是嚇人。
  
  “你干什么?”背后傳來江深的聲音。
  
  徐初釀回頭,迎上一張黑漆漆的臉,先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禮:“妾身來過節(jié)?!?br/>  
  江深皮笑肉不笑:“不是說不想來?這會兒倒是趕著來了?”
  
  他這種笑容,徐初釀是最不喜歡的,然而她不會多說什么,只垂眸站著,像一座沉默的石像。
  
  江深看得更氣:“你丫鬟呢?”
  
  “……沒帶來。”
  
  為了懷玉他們的安全著想,她只帶了個陪嫁車夫,丫鬟是江府里的,她自然不敢叫她同路。
  
  “那你與誰一道來的?”江深皺眉。
  
  徐初釀有點心虛,吞吞吐吐了半晌,才道:“君上?!?br/>  
  小叔與嫂子同路,似乎是不合規(guī)矩。但她車上那么多人,也沒獨處,自然不算犯了什么忌諱。徐初釀心虛的只是她沒告訴江深懷玉的事情,本是要同來的,為了等懷玉,她故意說了不來,眼下委實有些不好意思。
  
  然而,這模樣落在江深眼里,就是另一番理解了。
  
  江玄瑾說不來,她便不來,江玄瑾來了,她倒好,不避嫌也要跟他一道來?
  
  這是什么意思?
  
  原本心里就有氣,眼下更是氣得很,江深沉了臉,寒聲道:“我是不是該去謝謝三弟?”
  
  “謝他?”徐初釀很是不解,“謝他干什么?”
  
  “謝他對你的一路照顧啊?!苯罾湫?。
  
  “……”反應(yīng)過來他在想什么,徐初釀又氣又羞,“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怎么樣?”江深拂袖,眼神越發(fā)譏誚,“怨不得最近冷淡得很?!?br/>  
  臉上一片緋紅,完全都是被他給氣出來的,徐初釀咬牙道:“妾身比不得您,心沒那么多竅,容不下那么多人!”
  
  也就是說,一直以來,她心里只裝過他一個。
  
  江深一頓,眉宇間的怒意散了些,抿唇看著她這氣得發(fā)抖的模樣,哼聲問:“那你為什么不跟我一起來?”
  
  “您等會去給老太爺請安的時候就知道了?!毙斐踽?wù)f完,扭身就要走。
  
  然而,江深出手極快,拉住她一用力,她整個人就跌回來,坐進他懷里。
  
  “你最近氣性怎么這么大?”摟住她,江深挑眉,“從娘家回來就不愛搭理我,正眼也不多瞧,還怪我多想嗎?”
  
  手抵在他胸口,徐初釀聽著這話,鼻尖微微一酸。
  
  這人總是這樣,自己說過什么狠話轉(zhuǎn)眼就忘,轉(zhuǎn)頭還說她冷淡。
  
  她不冷淡能如何?已經(jīng)惹了他厭惡,成了個為得寵幸心機深沉的女人,再湊去他跟前,像從前那樣傻傻地想討好他,指不定會聽見什么更傷人的話。
  
  她有點怕了。
  
  “不說話?”江深抿唇,“你我是夫妻,是該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我要是哪兒做錯了,你告訴我也好,別生悶氣?!?br/>  
  這么多年了,江深從未用這種溫柔的態(tài)度跟她說過話。徐初釀紅了眼,抵著他的手慢慢抓緊了他胸口的衣裳。
  
  “嗯?”江深的眼神越發(fā)柔和,“不生氣了?”
  
  徐初釀低著的腦袋緩緩地點了點。
  
  她能生他什么氣呢?傷心是她的,難過是她的,對這個人,她還是想給他所有好的東西。
  
  江深勾唇,伸手捏了她的下巴,鼻尖來回與她的摩挲兩下,然后吻了上去。
  
  在哄女人的手段上,江二公子自認能甩他三弟十條街。不就是鬧別扭嗎?兇一頓,晾兩日,再像現(xiàn)在這樣抱在懷里哄一哄,不就好了?女人就是這么好對付!
  
  他就不明白自家三弟到底是為什么每天愁眉不展!
  
  春風得意的江二公子自信地想,三弟美則美矣,想從他這兒搶女人,還是不可能的。他那個性子,除了江白氏,誰受得?。?br/>  
  “阿嚏——”剛進屋坐下沒一會兒,懷玉就打了個噴嚏。
  
  旁邊的清弦上來就探了探她的額頭:“殿下,您可不能再生病了,這身子……”
  
  “沒事,鼻子癢而已,不是生病?!蹦笾磷舆┝诉┍翘?,懷玉左右看了看,“這房間倒是挺大?!?br/>  
  江玄瑾站在窗邊,目光幽暗地看著她這邊,冷聲道:“我的房間,自然小不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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