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后面隱隱能看到追兵了,怎么辦?我們也要跟著逃嗎?”李過的聲音再次在李鴻基的耳畔響起。
“不,去林中,賊人有數(shù)匹快馬,我們肯定逃不過,再說現(xiàn)在人群這般擁擠,”李鴻基拉了一把還在發(fā)呆的李過,隱入林中,前面有一顆粗壯的大樹,上面枝丫繁多,他用手一指,“快,我們上樹!
“上樹?”李過仰頭看了一眼,“這么粗的樹,樹干又滑……”
“別說了,快,你先上,別讓這些盜賊發(fā)現(xiàn)了!崩铠櫥谒砗笸屏艘话,李過沒法,只得順著樹干爬上去,李鴻基自己也跟著爬上去,在一顆巨大的丫枝上靠著樹干坐下,恰好能看到官道。
李過壓低聲音道:“二叔,我們呆在樹上,要是被盜賊發(fā)現(xiàn),想逃都無路!
“官道兩側(cè)這些大樹,盜賊怎么會搜索得盡?”李鴻基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再說,天很快就要黑了,盜賊們怎么可能摸黑來樹上尋找?”
李過想想也是,也就不再言語,卻將視線投向官道。
官道上,盜賊已經(jīng)追了過來,三批快馬當(dāng)先,馬上的漢子一手持刀,一手握住韁繩,趕上跑得快的百姓,也不言語,上去就是一刀。
步行的盜賊隨后跟上,見到百姓手中的包裹,先搶來再說,如果打開后沒有發(fā)現(xiàn)他們想要的東西,隨手一扔,卻將那包裹的主人一刀砍翻在地,嘴里還罵罵咧咧:“窮鬼,跑什么,老子追了這么遠,一點銀子都沒有……”
更多的是盜賊的驚呼聲與難民的慘叫聲,還有女人的歇斯底里……
這里既是天堂,也是地獄。
盜賊的天堂,財物、女子、人命,可以任意收割,也他們的面前,就是一群兩腳羊,沒有角的兩腳羊,除了呼叫能讓盜賊們血脈更加擴張之外,什么反抗都沒有。
難民的地獄,財物、身子甚至是生命,在這一刻竟然是如此脆弱,他們自發(fā)抱著頭蹲在雪地上,任盜賊凌辱,明知道無望,他們還是發(fā)出絕望的驚叫,除了求饒,連罵聲都沒有一句。
在這場天堂與地獄的游戲里,連一個裁判都沒有,北風(fēng)與積雪,很快就將這一切罪惡吹盡消融,它們才是這個世界的主宰,但,它們不會說話。
李鴻基與李過隱在官道南面的樹林里,北風(fēng)一吹,官道上的聲音清清楚楚,連血腥味都能聞得到,李過身子微微發(fā)抖,為了掩飾,他輕聲罵道:“這些天殺的盜賊……”
“雙喜,現(xiàn)在知道我為什么不愿加入盜賊了吧?”李鴻基微閉著眼睛,似乎不愿目睹著人間的慘劇,也可能在思索著什么。
“難道是因為他們殺了這些百姓?”李過也學(xué)著李鴻基,閉目思索起來,他不是為百姓鳴冤,只覺得這些盜賊太殘忍了。
“嗯。”李鴻基點點頭,微微睜開眼,卻將目光落在外面的官道上。
“這些百姓,殺了也就殺了,”李過不解,二叔什么時間變得這么仁慈了?“二叔,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現(xiàn)在不一樣,”李鴻基扭動了一下,讓身子坐得舒服些,“這樣草菅人命,是不會得到老百姓的支持的,再說殺雞取卵,他們搶光了百姓殺光了百姓,將來誰給他們種糧食?如此下去,不等官兵圍剿,他們自己就生存不下去了!
李過絲毫不以為意,“換個地方,只要換個地方,又有了糧食和銀子!
“這樣下去,只要將來官兵圍剿,永遠被官兵攆得四處奔跑,那就真是流寇了,”李鴻基微微嘆口氣,“雙喜,如果沒有自己的地盤,哪有固定的糧食來源?連山大王都不如呀!”
李過還是不懂,全國這么大,有多少糧食等著去搶呀!
李鴻基接著道:“我們只說糧食問題,如果全國的糧食被搶光了,到時候怎么辦?”
李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會吧?大明有這么多糧食,怎么搶得完?”
“雙喜,如果到處搶奪,百姓不得安心從事生產(chǎn),哪有糧食讓盜賊去搶?”李鴻基知道李過的心思,破壞永遠比建設(shè)容易一千倍,不勞而獲,才是他真實的意思,“你知道山大王嗎?他們一般只搶過往的行商,對當(dāng)?shù)氐陌傩,盤剝倒是不太嚴(yán)重,為什么?”
“二叔,我有些懂了,”李過收回目光,定定地看著面前的李鴻基,“咱們有句古話,叫兔子不吃去窩邊草。”
“對,就是這個道理,”李鴻基夸贊了一句,“關(guān)鍵是保境安民,無論盜賊還是朝廷,如果不能讓境內(nèi)的百姓有日子過,百姓就會起來造反,早晚有一天,這些騎在百姓頭上的人,會被百姓趕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