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么?
冷若雪臉上的笑有些復(fù)雜。
“我還有資格后悔么?”
站在一旁的李嬤嬤聽到這話,不禁有些動容,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一張布滿溝壑的臉,便又變得狠戾冷漠起來。
“四皇子有幾句話,讓老奴轉(zhuǎn)告給二小姐。
希望二小姐能夠想清楚,不要做一些多余的事情。今日之事若是成了,四皇子之前應(yīng)允二小姐的也勢必會做到。
若是因?yàn)槎〗愠霈F(xiàn)什么意外,二小姐知道后果?!?br/>
李嬤嬤的話讓冷若雪的臉色原本就不多的血色頓時消失殆盡,一張施了粉黛的臉,卻也慘白如紙,黑眸中滿是怨毒和不甘。
然而不甘又能如何?
冷若雪暗自咬了咬牙,隨后一把奪過常嬤嬤手中的藥碗,憋著氣,幾口就喝了下去。
濃烈的苦味蔓延至口腔,直竄眼底,竟有些許水汽蒸騰在視線之內(nèi)。
冷若雪將碗放回去,掩藏在寬袖中的雙手,不由得用力攥了攥緊。
“嬤嬤請轉(zhuǎn)告給四皇子,若雪心中知曉輕重。既然計(jì)策是我獻(xiàn)給四皇子的,自然不會做多余的事情。”
李嬤嬤面無表情,聳著一張老臉,不帶一絲感情的回道:“二小姐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的?!?br/>
說話間,常嬤嬤已經(jīng)轉(zhuǎn)身來到桌子邊。
桌上的茶是剛剛沏好的,常嬤嬤打開蓋子,白色的水汽頓時裊裊騰騰蒸騰而上。
常嬤嬤從袖口拿出一個紙包,打開,將紙包內(nèi)的粉末狀物質(zhì)全都倒進(jìn)了茶壺之內(nèi),又將紙包重新收回袖子,蓋好蓋子,這才端起茶壺和茶盞,轉(zhuǎn)身朝李嬤嬤點(diǎn)頭示意了一下。
李嬤嬤看向冷若雪。
“二小姐,時間差不多了?!?br/>
冷若雪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銅鏡中自己那張施了粉黛的面容,做出了一個看似無懈可擊的笑容,隨即緩緩起身。
“走吧?!?br/>
三人緩緩走出葳蕤軒,朝著瀟湘閣走去。
葳蕤軒距離瀟湘閣并不是特別遠(yuǎn),一路上隨處可見的是充滿喜慶的紅綢紅杖,將軍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不已。
這一切,都是為她,因?yàn)榻裉焓撬黾薜娜兆印?br/>
她是個庶女,生下來開始,就注定了的是個上不了臺面,處處被冷月壓一頭的庶女。
她也曾怨恨過自己的母親,可是從她有記憶開始,便沒有母親這個人。
所以,她就算怨恨,又能如何呢?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
她小心翼翼,討好著冷老夫人、冷遲、冷月,可是冷老夫人卻總是對她冷冷冰冰的,除了吃齋念佛,什么都不管。
冷遲和冷月更是,她們不愿同自己說話,甚至于他們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帶著厭惡和憤恨的。
她也想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
可是她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除了庶女這個身份。
但這是她能決定的么?
所以,她不再小心翼翼,不再討好,不再真心付出。
她收起了所有的良知,陷害設(shè)計(jì)冷月,主動去接近四皇子,甚至于不惜獻(xiàn)身,為的,只是有朝一日能夠擺脫庶女這個壓在頭上的帽子。
如今,她穿著鮮艷的喜服,看著眼前的十里紅妝。
曾經(jīng)的夢想,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了么?
想到這里,冷若雪不禁頓住腳步,不自覺的抬手撫上小腹,順勢垂下眼瞼,掩蓋住了眼底所有的情緒。
李嬤嬤和常嬤嬤見到冷若雪這幅架勢,彼此對視了一眼。
李嬤嬤立刻上前,用不輕不重的聲音,在冷若雪耳邊說道:“二小姐。”
三個字,足以將冷若雪從思緒中喚回。
冷若雪收斂起眼底所有的情緒,重新抬起頭,看著不遠(yuǎn)處那棟院子掛著黑底白字的匾額。
深吸一口氣,冷若雪隨即走了進(jìn)去。
將軍府今日真的是人人忙碌。即便夜陌寒只是收妾,但之前他親自抬了聘禮來將軍府,消息又傳的滿城都是,所以眾人也不敢隨意怠慢。
而冷遲雖貴為鎮(zhèn)國大將軍,但他為人節(jié)儉自律,所以將軍府內(nèi)的下人并沒有太多。
平時還好,今日就有些人手不夠了,所以筑兒和小白一大早伺候過冷月洗漱吃過早飯,便被管家借走了。
這個時候,只有冷月一個人坐在梧桐樹下,百無聊賴的看著書。
冷若雪走進(jìn)院子,剛好就看見冷月一副悠然自得窩在樹下的樣子。
憑什么?
憑什么她就可以一直這樣隨心所欲的活著,憑什么她就可以不用任何努力,就能擁有想要的一切?
冷若雪掩藏在寬袖內(nèi)的手指用力捏緊著,面色上卻依舊掛著無懈可擊的笑。
不著痕跡的深吸了兩口氣,冷若雪隨即帶著常嬤嬤先一步上前,而李嬤嬤則隨手關(guān)上了瀟湘閣的大門。
“姐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