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艾拉
米羅:豬族聲稱自己是男性,但是這只是他們一面之詞。
歐安達(dá):他們?yōu)槭裁匆鲋e?
米羅:我知道你年輕,天真。但是有一些“裝備”下落不明啊。
歐安達(dá):我考過了體質(zhì)人類學(xué)。誰說他們做那事的方式一定跟我們一樣了?
米羅:顯然他們的方式不一樣。(說到這事,我們還壓根沒做過呢。)可能我已經(jīng)知道了他們的生殖器在哪。他們腹部的那些腫塊,那里的毛要淺些細(xì)些。
歐安達(dá):痕跡器官**。你還不是有。
米羅:我昨天看到了食葉者和罐子,大概隔了十米,所以我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罐子在摩弄著食葉者的腹部,我覺得那些腹部腫塊可能*了。
歐安達(dá):或許它們沒有。
米羅:有件事可以肯定。食葉者的腹部濕了——陽光從上面反射出來——而且他很享受這事。
歐安達(dá):這真變態(tài)。
米羅:有何不可?他們都是單身漢,不是嗎?他們成年了,但是他們所謂的妻子們沒有給他們當(dāng)中任何人帶來做父親的快樂。
歐安達(dá):我認(rèn)為某個性饑渴的異學(xué)家在把他本人的挫敗感投射到他的研究對象身上。
——
馬考斯·法蒂米爾·“米羅”·里貝拉·馮·赫塞和歐安達(dá)·昆哈塔·菲戈伊拉·馬丘姆比,工作筆記,1970:1:430
空地上很安靜。米羅立刻知道有些地方不對了。豬族們什么都沒在做。就這邊一個那邊一個的坐著或者站著。并且很安靜;幾乎連一聲呼吸都沒有。盯著地面。
除了人類之外,他從他們身后的林中出現(xiàn)。
他慢慢地,僵直地繞到前面。米羅感到歐安達(dá)的手肘頂了他一下,但他沒有看她。他知道她也在跟他想同樣的事情。這是他們要殺死我們的時候到了嗎,就像他們殺死利波和皮波一樣?
人類跟他們對視了幾分鐘。他這么一直等著真是讓人發(fā)慌。但是米羅和歐安達(dá)訓(xùn)練有素。他們什么也沒說,甚至他們的表情也一直不變地維持著他們多年來一貫的那種放松、毫無意義的表情。不交流的藝術(shù)是在利波同意他們當(dāng)中的任何一個跟他一起出來之前必須學(xué)會的第一樣?xùn)|西。直到他們的表情什么都不顯示,直到他們甚至在情緒緊張的時候也不會有看得到的汗珠出現(xiàn),那之前他們不會跟任何豬族碰面。好像這真有啥用似的。人類太擅長把逃避變成答案,從空洞的陳述中拾取事實了。就連他們的完全靜止毫無疑問也傳達(dá)了他們的恐懼,但這個怪圈四周都沒有出口。每件事情都會傳達(dá)點什么。
“你們對我們說謊了,”人類說。
別回答,米羅無聲地說,而歐安達(dá)仿佛聽到了他的話,也一樣沉默無語。毫無疑問她也正在心里對他傳遞同一個信息。
“根者說逝者言說人想要到我們這兒來。”
這是豬族身上最讓人抓狂的事情。每當(dāng)他們要說啥荒唐無稽的事情的時候,他們總是把它歸咎于某個不可能說這話的死去的豬族。毫無疑問這當(dāng)中涉及某些宗教儀式:到他們的圖騰樹那里去,問一個暗示性的問題,然后躺在那里盯著葉子或是樹干或是別的什么,直到你得到你所想要的那個答案。
“我們從沒說過不是這樣啊,”米羅說。
歐安達(dá)的呼吸急促了一點。
“你說他不會來?!?br/> “沒錯,”米羅說。“他不會來。他必須和其他人一樣遵從法律。如果他想要未經(jīng)許可就通過大門——”
“這是謊話。”
米羅無語了。
“這是法律,”歐安達(dá)平靜地說。
“法律在這之前也被扭曲過,”人類說。“你們可以帶他來這里,但是你們沒有。所有事情都有賴于你們帶他來這里。根者說除非他來了,蟲后沒法把她的禮物給我們。”
米羅按捺住性子。蟲后!他不是已經(jīng)跟豬族說了十幾次(注:原文做dozen,一打次)所有的蟲族都被殺了?而現(xiàn)在死掉的蟲后也和死掉的根者一樣對他們說話了。豬族會容易打交道得多,要是他們能停止從亡靈那兒聽取命令的話。
“這是法律,”歐安達(dá)重復(fù)道?!澳呐挛覀儍H僅是開口請他來,他就可能告發(fā)我們,然后我們就會被送走,我們會再也不能見到你們?!?br/> “他不會告發(fā)你們的。他想來?!?br/> “你怎么知道?”
“根者說的?!?br/> 不止一次米羅想要砍倒那棵長在根者被殺的地點的圖騰樹了。也許那樣他們就會閉嘴不提根者說了什么了。不過他們多半會反過來把別的哪棵樹稱為根者然后跟以前一樣鬼扯。絕不要表現(xiàn)出你懷疑他們的宗教,這是教科書上的規(guī)則;就算是其他世界的異學(xué)家,甚至人類學(xué)家也都知道這條。
“去問他,”人類說。
“根者?”歐安達(dá)問。
“他不會跟你們說話,”人類說。語帶輕蔑?“去問言說人他來還是不來?!?br/> 米羅等待著歐安達(dá)的回答。她已經(jīng)知道他的回答會是什么。在過去兩天里他們不是為此爭論了十幾次了嗎?他是個好人,米羅說。他是個騙子,歐安達(dá)說。他對小孩子們很好,米羅說。褻童犯也這樣,歐安達(dá)說。我相信他,米羅說。那你是個白癡,歐安達(dá)說。我們可以信任他,米羅說。他會出賣我們,歐安達(dá)說。每次到了這兒爭論就結(jié)束了。
但豬族改變了均勢。豬族在米羅這邊加上了相當(dāng)大的壓力。通常當(dāng)豬族提出辦不到的要求的時候他會幫她把他們頂回去。但這并非辦不到的,他也不想他們被頂回去,所以他什么也沒說。逼她,人類,因為你是對的,這次歐安達(dá)一定得屈服。
感到自己勢單力孤,知道米羅不會幫她,她退讓了一小步?!耙苍S可以,如果我們只帶他到森林邊上?!?br/> “帶他到這里來,”人類說。
“我們不能,”她說?!皶吹侥銈儭4┲路?。做著罐子。吃著面包?!?br/> 人類微笑起來。
“是的?!彼f。“所有這一切。帶他到這里來?!?br/> “不?!睔W安達(dá)說。
米羅戰(zhàn)抖了一下,勉強(qiáng)止住自己沒伸手過去扯她。這是他們以前從未做過的事情——直接拒絕一個請求。他們總是說“我們不能,因為……”或者“我真希望我們可以”。而非單單對他們說一個否定詞,我不愿意。我,作為我本人,拒絕。
人類的微笑消失了。
“皮波告訴我們女人不做最后決定。皮波告訴我們?nèi)祟惖哪腥撕团艘黄鹱鰶Q定。所以你不能說不,除非他也說不?!彼粗琢_?!澳阋f不嗎?”
米羅沒有回答。他感到歐安達(dá)的手肘在頂他。
“你不能什么也不說,”人類說?!澳阏f,是還是不?!?br/> 米羅還是沒有回答。
他們周圍的一些豬族站了起來。米羅完全不知道他們在干嘛,但是這個動作本身,有米羅的沉默不合作作為前奏時像是在威嚇。歐安達(dá),她絕不會被任何對她本人的威脅嚇倒,在對米羅隱隱的威脅前屈服了。
“他說是?!彼吐曊f。
“他說是,但是為了你他保持沉默。你說不,但是為了他你不保持沉默?!比祟愑靡桓割^從他嘴里掏出一坨濃濃的黏液,把它彈到地上。“你們真是不知所謂。(注:原文youarenothing意義含糊,結(jié)合上文我認(rèn)為這種理解更合適)”
人類忽然往后翻了一個筋斗,在半空中一扭身,變成背對他們,走開了。別的豬族馬上恢復(fù)了活動,迅速朝著人類移動,他領(lǐng)著他們向離米羅和歐安達(dá)最遠(yuǎn)的一邊的森林走去。
人類突然停住了。另一個豬族,沒有跟著他,反而站到了他前面,擋住了他的路。是食葉者。如果他或者人類有在說話,米羅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看不到他們嘴唇的移動。但是他的確看到了食葉者伸手摸了摸人類的腹部。手在那里停了一會,然后食葉者一個旋身,蹦蹦跳跳地進(jìn)入了灌木叢中,像個小孩子似的。
片刻之間其他豬族也走了。
“這是場對決,”米羅說,“人類和食葉者。他們站在對立雙方?!?br/> “為了什么?”歐安達(dá)說。
“但愿我知道。但是我可以揣斷。如果我們帶言說人來,人類贏。如果我們不,食葉者贏。”
“贏什么?因為如果我們帶言說人來,他會背叛我們,然后我們?nèi)际禽敿?。?br/> “他不會背叛我們。”
“連你都會像那樣背叛我,為什么他不會?”
她的聲音像一記鞭撻,她的話刺得他幾乎要大叫起來。
“我背叛你!”他輕聲說。
“eunǎo。jamais。”我不會。永遠(yuǎn)不會。
“父親原來總是說,在豬族面前要團(tuán)結(jié),永遠(yuǎn)別讓他們看到你們間有分歧,而你——”
“而我。而我沒有對他們說是。是你說了不,是你選擇表示一個明知道我不贊同的立場!”
“然而在我們有分歧的時候,你的本分就是——”
她停了下來。她這才意識到她在說什么。但停下來也不會讓米羅不知道她打算說什么。他應(yīng)該做的是照她說的辦直到她改變她的主意。就像他是她的學(xué)徒似的。“這點上我想我倆意見一致。”他轉(zhuǎn)身起步離開她,進(jìn)入森林,往回朝神跡鎮(zhèn)走。
“米羅,”她在他身后呼喚?!懊琢_,我不是那個意思——”
他等她趕上來,然后抓住她的胳膊惡狠狠地小聲說,“不要喊叫!還是說你不在乎豬族會不會聽到我們說話?異學(xué)家導(dǎo)師決定我們現(xiàn)在可以讓他們看到所有事情,哪怕是導(dǎo)師教訓(xùn)她的學(xué)徒?”
“我不是導(dǎo)師,我——”
“對,你不是?!彼D(zhuǎn)身背對她,再次起步。
“但是利波是我父親,所以當(dāng)然我是——”
“異學(xué)家,按血統(tǒng),”他說,“血統(tǒng),是嗎?那我按血統(tǒng)是什么?一個醉醺醺的打老婆的蠢貨?”他抓住她的胳膊,狠狠握緊?!澳憔褪窍M页蔀槟菢??我爸爸的一個小號副本?”
“放手!”
他推開了她。“你的學(xué)徒認(rèn)為你今天是個傻瓜,”米羅說?!澳愕膶W(xué)徒認(rèn)為你該相信他對言說人的判斷,你的學(xué)徒認(rèn)為你也該相信他對于豬族對此有多認(rèn)真的看法,因為你在兩件事上都犯了愚蠢的錯誤,你可能剛剛讓人類付出了他的生命作為代價?!?br/> 這是一個不該說出口的指控,但是這正是他們倆都在害怕的事情,現(xiàn)在人類的下場可能會跟根者,跟這些年來其他的一些豬族一樣,腸子被拉出來,在他的尸首上長出一棵樹苗。
米羅知道他這么說不公平,知道她就算對他發(fā)火也不為過。他沒有權(quán)利譴責(zé)她,在他們誰都無法知道人類的賭注是什么直到為時已晚的情況下。
然而歐安達(dá)沒有發(fā)火。她反而使她自己明顯地冷靜了些,呼吸平穩(wěn),面無表情。米羅也跟著她的榜樣做了同樣的事。
“重要的是,”歐安達(dá)說,“要盡力達(dá)成好的結(jié)果。處刑總是在夜里。如果我們想要挽救人類,我們必須得在今天下午把言說人帶到這兒來,在天黑之前?!?br/> 米羅點點頭。
“是的,”他說?!斑€有,對不起?!?br/> “我也對不起你,”她說。“因為我們不知道我們正在做什么,那么我們把事情搞砸了也不是任何人的過錯。”
“我只能希望我相信有個正確選擇存在這點沒錯?!?br/> ——————————————————————
艾拉坐在一塊巖石上把腳泡在水里等著逝者言說人。圍墻只有幾米遠(yuǎn),蓋在用來防止人們從下面游過去的鋼制格柵的上頭。就好像有人真會想要這么做似的。大多數(shù)神跡鎮(zhèn)的人們裝著圍墻不存在。從不靠近它。這就是為什么她叫言說人到這里來和她見面。雖然天氣暖和,學(xué)校也放學(xué)了,孩子們還是不會到這鎮(zhèn)子盡頭來游泳,這里圍墻就在河邊,而森林就在墻外不遠(yuǎn)。只有制皂工和陶工和制磚工人會來這里,一天的工作完畢之后他們就又會離開。她可以暢所欲言,不必?fù)?dān)心任何人來偷聽或者打斷。
沒用她等多久。言說人劃著一艘小船溯河而上,就像是在對岸的那些農(nóng)夫似的,他們從不走路。他背上的皮膚白得嚇人;就算是被叫做金毛的那少數(shù)幾個膚色較淺(注:北歐人以金發(fā)碧眼白膚聞名)的葡萄人比他膚色也深多了。他的白皙讓他顯得纖弱。但隨即她就注意到了船逆流而上的速度有多快;船槳每次劃動的深度都多么恰到好處,推槳的動作又長又穩(wěn);他隱藏在皮膚下的肌肉是多么結(jié)實。一瞬間她感到被悲傷刺中了,之后才意識到那是為她父親的悲傷,不管她恨他有多深;這一刻前她都沒有意識到她愛他的任何一點,但她是在悲傷的,為他肩背的力量,那些讓他的棕褐色肌膚像陽光中的玻璃般閃爍光芒的汗滴。
不,她默默地說,我不是為你的死而悲傷,考。我只是為你沒有更像言說人一點而悲傷,他和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可他在三天里給我們的好禮物比你在你整個一生中給的還多;我為你是這么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注:直譯:那健美的身軀里面是這么一個蠹心。讀者認(rèn)為哪種翻譯更好呢?)而悲傷。
言說人看到了她,讓船兒掠過水面靠到岸邊,她等著的位置。她涉過蘆葦叢和垃圾幫他把船拉到岸上。
“真抱歉弄得你渾身是泥?!彼f?!翱晌覂芍芏紱]活動過身體了,河水誘惑著我——”
“你劃得真好,”她說。
“我來的世界,特隆赫姆,基本都是冰和水。這里一點那里一點地也有些巖石和土壤,不過一個不會劃船的人可是比一個不能走路的人更加行動不便呢?!?br/> “那是你出生的地方么?”
“不是。不過那是我最近一次言說的地方?!彼诓莸厣献拢槼?。
她在他旁邊坐下?!澳赣H對你很生氣?!?br/> 他的嘴唇勾出一抹笑意?!八龑ξ艺f過了?!?br/> 不假思索地,艾拉立刻為她的母親辯護(hù)起來?!澳阆胱x取她的文件?!?br/> “我讀取了她的文件。大部分。除了那些關(guān)鍵的之外的全部。”
“我知道。金姆告訴我了?!彼蹲降阶约簩δ赣H的安全系統(tǒng)勝他一籌有一絲得意之情。然后她想起來了在這事上她并不在母親一邊,她曾經(jīng)有好幾年都想要讓母親把那幾個文件對她開放。但慣性讓她繼續(xù)下去,說出她本不想說的話?!皧W爾哈多正坐在家里,關(guān)上他的眼睛,用音樂轟炸他的耳朵。十分心煩意亂?!?br/> “是的,嗯,他覺得我背叛了他?!?br/> “你沒有嗎?”那本不是她想要說的。
“我是一個逝者言說人。只要我說話,我就得說出事實,我不會避諱他人的秘密?!?br/> “我明白。那就是我為什么要叫來一位言說人。你對任何人都殊無敬意?!?br/> 他看起來惱了?!澳阊襾磉@里是為什么?”他問道。
這事全亂套了。她在跟他說話的方式就象是她在反對他,象是她對他為這家庭已經(jīng)做的事并不感激。她正在象敵人一樣跟他說話。我的思維是被金姆控制了么,以致我會說出我并不想說的話?
“你請我到河邊這個地方來。你家里其他人都不跟我說話了,然后我收到來自你的一個消息。為了抱怨我侵害隱私權(quán)?為了告訴我我對任何人都毫無敬意?”
“不,”她痛苦地說?!笆虑椴辉撌沁@樣的?!?br/> “你就沒想到過,我如果對人們毫無敬意我?guī)缀醪豢赡軙x擇成為一名言說人嗎?”
在沮喪中她任由詞句脫口而出。
“我但愿你破進(jìn)了她所有的文件!我但愿你拿到了她的每一個秘密然后把它們在全大百世界印發(fā)!”她的眼中有淚;她無法思考這是為什么。
“我明白了。她也不讓你看那些文件?!?br/> “souaprendizdela,n?osou?eporquechoro,diga-me!osenhortemojeito?!保ㄗⅲ骸拔沂撬膶W(xué)徒,不是嗎?為什么我在哭,告訴我!是你的什么法子吧?!蓖尥藜恿耍闷咸蜒勒Z)
“我沒啥讓人哭的訣竅,艾拉,”他溫柔地回答道。他的聲音是種關(guān)愛。不,更強(qiáng)有力,就象是一只緊抓住她的手的手,支持著她,讓她心安。“是說出真相讓你哭了?!?br/> “souingrata,soumafilha—”(注:我忘恩負(fù)義,我是個壞女兒——)
“是,你是忘恩負(fù)義,是個壞得可怕的女兒,”他說,溫柔地笑著?!斑@么多年的紛亂和冷漠中你維系了你母親的家庭完整,幾乎沒有得到來自她的幫助,當(dāng)你跟隨著她進(jìn)入她的行當(dāng)里,她不愿跟你分享最關(guān)鍵的信息;你渴望從她那里得到的只有信任和愛,而她以在家和在工作中都把你關(guān)在她的生活之外來回應(yīng);于是最后你終于告訴某人你討厭這樣。你真差不多是我知道的最壞的人了?!?br/> 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為自己的自我貶低笑了起來。孩子氣地,她不愿意笑自己?!皠e回護(hù)我?!彼υ谒那徽{(diào)里加入盡可能多的輕蔑。
他注意到了。他的眼神變得疏遠(yuǎn)而冷淡。“別朝一個朋友吐痰?!彼f。
她不想要他疏遠(yuǎn)她??伤裏o法讓自己停下不說那些,冷淡地,憤怒地,“你不是我的朋友。”
一瞬間她在害怕他會相信她這話。然后一個笑容出現(xiàn)在他的臉上。“你看到了一個朋友,你還是認(rèn)不出來。”(注:再次影射基督。參見約翰福音21:4,路加福音24:15-16)
不,我認(rèn)得出,她想。我現(xiàn)在就看到了一個。
她回以微笑。
“艾拉,”他說,“你是個合格的異生學(xué)家嗎?”
“是的?!?br/> “你十八歲了。你十六歲就可以參加資格考試了。但你沒參加?!?br/> “母親不讓我去。她說我還準(zhǔn)備不足。”
“你十六歲以后就無須獲得你母親的許可了。”
“一個學(xué)徒必須獲得她導(dǎo)師的許可。”
“而現(xiàn)在你十八歲了,即使那個你也不需要了?!?br/> “她還是路西塔尼亞的異學(xué)家。那還是她的實驗室。要是我通過了考試,然后她到死都不許我進(jìn)入實驗室怎么辦?”
“她這么威脅過?”
“她說得很清楚我不可以參加考試?!?br/> “因為一旦你不再是個學(xué)徒,假如她接受你進(jìn)入實驗室作為她的異學(xué)家伙伴,你就完全有權(quán)使用——”
“所有的工作文檔。所有鎖住的文件?!?br/> “所以她才要阻止她自己的女兒開始她的事業(yè),她寧愿給你在記錄上留下一個永久的污點——都十八歲了還對參加考試準(zhǔn)備不足——僅僅是為了讓你讀不到那些文件。”
“是的。”
“原因?”
“母親的瘋狂?!?br/> “不。不管諾婉華是什么別的,艾拉,她不是瘋子?!?br/> “elaébobamesma,senhorfalante.”(注:葡萄牙語,那就是蠢了,言說人先生)
他笑了,向草地上往后一躺?!澳牵嬖V我她怎么個蠢法?!?br/> “我給你列個清單。第一:她不允許對解旋癥進(jìn)行任何研究。三十四年前解旋癥幾乎摧毀了這個殖民地。我的外祖父母,尊者們,deusosaben?oe,(注:葡萄牙語,上帝保佑。)他們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設(shè)法制止了解旋癥。顯然病原體,解旋體,仍然存在——我們必須服用一種添加劑,就像額外添加的維生素,來防止瘟疫再次襲來。他們告訴你這事了吧,沒有嗎?只要你的體內(nèi)有了這東西,你就得終生服用那種添加劑,就算你離開這兒也是。”
“是的,我知道這事?!?br/> “她完全不讓我研究解旋體。不論如何,那就包括在某些被鎖的文件里。她把所有加斯托和西達(dá)的關(guān)于解旋體的發(fā)現(xiàn)全都鎖了起來。什么也不給人。”
言說人的眼睛瞇了起來。
“這樣啊。這是有三分蠢。剩下的呢?”
“不止三分。不管解旋體是什么,它成功地適應(yīng)演化(注:生物學(xué)術(shù)語。指演化為適應(yīng)某種外部條件的生物的過程)為寄生于人類的生物,在殖民地建立十年之后。十年!如果它能適應(yīng)演化一次,它就能再適應(yīng)演化一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