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靜宜撇撇嘴，委屈的嘀咕：“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爺爺?shù)男愿?，他還能說什么好話嗎？”
????此話一出，裴錚丞沉默了。
????他確實了解自己爺爺?shù)男愿?，大概也能猜到爺爺會說些什么話，只怕莫靜宜聽了那些話心里會很不好受。
????思及此。他把莫靜宜放下，然后轉(zhuǎn)身捧住她的臉。
????水盈盈的大眼睛仍然紅腫未消，正滿含疑問的看著他。
????“不管我爺爺說什么都不要放在心上?！?br/>
????他專注的看著她。認真的說。嗎叉溝技。
????“呃……”
????裴錚丞是在安慰她嗎？
????突然間轉(zhuǎn)性了？
????莫靜宜奇怪的問：“這不是你說話的風(fēng)格啊！”
????“怎么樣才是我說話的風(fēng)格？”裴錚丞唇角微微上勾，似笑非笑。
????“你應(yīng)該說……”莫靜宜壓低聲音，粗著嗓子，兇神惡煞的開口：“別以為我真的在乎你這個賤女人，我不過是玩玩你，把你欠我的債討回來，讓你也嘗嘗被人拋棄是什么滋味兒，下賤！”
????說完之后莫靜宜笑得前俯后仰。
????笑著……笑著……眼淚就出來了，她捂著臉嚶嚶的哭泣。
????裴錚丞心里很不是滋味兒，一把拽她入懷。輕拍她的后背。
????“你這個壞蛋，壞死了！”
????莫靜宜氣惱的捶他的胸口，越哭越難過，越哭越哀慟。
????山野間只有她的哭聲在回蕩。
????裴錚丞二話不說又背上她。沿著崎嶇的前行。
????將心底的委屈宣泄出來之后莫靜宜頓時輕松多了。
????她扯了扯裴錚丞冰冷的耳垂，玩笑道：“你說我們兩現(xiàn)在像不像豬八戒背媳婦？”
????裴錚丞雖然沒吭聲，但他突然松開的手已經(jīng)極大的表示了他的抗議。
????“哎呀……”莫靜宜條件反射的收緊搭在裴錚丞肩上的手，死死箍住了他的脖子。
????差點兒被莫靜宜給掐死的裴錚丞一張俊臉因為缺氧而漲得通紅，他不得不再次托住莫靜宜的屁股，往自己背上聳了聳。
????而他接下來的做法紅果果的顯示出他是一個報復(fù)心極重的人。
????“哎呀，你干什么啊……手拿開，別……別碰那里……”莫靜宜的尖叫聲將樹林里的鳥兒都驚得飛了起來。
????“裴錚丞，你這混蛋，流氓……不要臉……哎呀……”
????莫靜宜又羞又惱，狠狠揪住裴錚丞的耳朵：“手挪開，不然我把你耳朵扯下來?！?br/>
????“這么野蠻真不知道我看上你什么?！?br/>
????裴錚丞冷著臉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么？”
????莫靜宜以為自己幻聽了，這不是現(xiàn)在的裴錚丞能說的話啊！
????如果不是她幻聽，就是裴錚丞不正常。
????有病就得治?。?br/>
????“沒什么?！迸徨P丞抿抿唇。挪開了手。
????莫靜宜這才放過裴錚丞已經(jīng)被她拽紅的耳朵，然后把臉靠在他的背上，放開喉嚨唱起了山歌：“山丹丹的那個開花喲。紅艷艷，**領(lǐng)導(dǎo)咱打江山……”
????在莫靜宜的歌聲中，裴錚丞的腳步越邁越快，姑奶奶的家終于遙遙在望。
????那是一棟修在竹林邊的磚瓦房，老舊得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風(fēng)吹雨打。
????而莫靜宜的姑奶奶就坐在門口的太師椅上繡花。
????呦呦則滿院子追著雞跑。
????……
????越來越近，莫靜宜從裴錚丞的背上滑下地，叮囑道：“待會兒見了我媽我就說你是承允的妹夫?！?br/>
????裴錚丞冷睨她一眼，沒有提出異議。
????“媽媽，媽媽……”呦呦眼尖，看到莫靜宜從小路上來，像一匹撒歡的野馬，飛快的跑了過去。
????莫靜宜本想迎上去給兒子一個擁抱，猛地想起肚子里的寶寶，她連忙收住腳步，等著呦呦跑近放慢了速度之后才抱住他。
????在莫靜宜的臉上親了一口，呦呦才不滿的問：“媽媽，你怎么又和裴叔叔在一起？”
????“小花貓，大人的事小孩子就別管了。”莫靜宜捏了捏呦呦臟兮兮的小臉，然后轉(zhuǎn)頭對裴錚丞說：“繡花的那位老太太就是我的姑奶奶，已經(jīng)快九十歲了?！?br/>
????“嗯?！?br/>
????還有一段距離，裴錚丞看向嫻靜的老人，突然覺得這個畫面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待他們走近，姑奶奶才放下手里的針線活迎上去：“靜宜，你就讓呦呦在我這里多玩幾天，別急著接他回去?！?br/>
????“姑奶奶，我不是來接呦呦，我想拿些桂花栗子糕，我這位朋友的爺爺病了，只想吃桂花栗子糕?！蹦o宜說著看了裴錚丞一眼。
????“你朋友？”姑奶奶這才順著莫靜宜的視線看向她身后的人。
????當(dāng)她看清裴錚丞時驚得瞪大了眼睛，皺巴巴的臉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姑奶奶，你怎么了？”莫靜宜奇怪的問。
????“沒什么，沒什么，快請你朋友到家里坐吧！”
????從震驚中回過神，姑奶奶轉(zhuǎn)身就走，一邊走好像還在一邊摸眼淚。
????莫靜宜莫名其妙的看向裴錚丞：“你認識我姑奶奶？”
????而且看起來還不僅僅是認識那么簡單。
????不是欠了錢就是欠了情。
????裴錚丞搖了搖頭。
????走到房門口，沒見白惠蓉，莫靜宜四下看看，問呦呦：“外婆呢？”
????“去地里摘菜了。”呦呦回答。
????“哦?！蹦o宜點點頭，她熟門熟路的走進堆滿柴禾的廚房，打開吱嘎作響的碗柜，端出一盤桂花栗子糕。
????她拿起一個順手就往裴錚丞的嘴里塞，他卻沒張嘴。
????“吃啊，很好吃的?！?br/>
????桂花和栗子的天然香氣撲入鼻腔，裴錚丞凝視著莫靜宜，緩緩張開了嘴。
????“好吃吧？”
????“嗯。”
????裴錚丞點點頭，這正是他爺爺最喜歡的味道。
????走出廚房，不見姑奶奶的人影，莫靜宜扯開嗓子喊了一聲：“姑奶奶，我把碗柜里的桂花栗子糕端走了哦！”
????這時姑奶奶房間的門開了，涂著正紅色唇膏，化著柳葉眉，身穿紅色旗袍的姑奶奶走了出來。
????莫靜宜納悶的問：“姑奶奶，你怎么這么快就換了一身衣服，紅色旗袍真好看，快過年了，穿著喜慶?！?br/>
????“阿廷，你也快去換衣服，我們的婚禮……要開始了?！?br/>
????姑奶奶捧著一套繡工精湛的藏青色緞面長袍，送到裴錚丞的面前，她的雙手在顫抖。
????“??？”莫靜宜看看姑奶奶，又看看不動神色的裴錚丞，忍不住出聲提醒：“姑奶奶，你認錯人了，他不是你的阿廷，他是我朋友?！?br/>
????……
????“不，他就是阿廷，我的阿廷?！?br/>
????姑奶奶癡癡的望著裴錚丞，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往下墜。
????隱忍的情緒在一瞬間失控，姑奶奶一把抱住裴錚丞，手中的長袍掉落在地。
????她哭著喊著：“阿廷，阿廷，你終于回來了?！?br/>
????“姑奶奶……”莫靜宜也忍不住落淚，她撿起地上的長袍，拍去塵土遞給裴錚丞：“拿去換上吧，姑奶奶已經(jīng)等了一輩子了……”
????女人的一輩子……
????寂寞如雪，絢爛如花，都是那么的短暫。
????裴錚丞低頭看看懷中痛哭的老人，再看看莫靜宜，接過了長袍，去房間里面換。
????舊時的房子沒有窗戶房間陰暗潮濕。
????雙眼漸漸適應(yīng)了黑暗，裴錚丞看到一張雕梁畫棟的大床，床上的帳幔繡工精湛，美輪美奐。
????不管是衣柜還是斗柜都還保留著最古樸的樣子。
????斗柜上有一張照片，裴錚丞信手拿了起來，看不真切，他拿出手機照亮。
????那是一張受了潮，大部分已經(jīng)模糊的照片，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照片中的男人和自己有六七分相似。
????穿著軍裝戴著軍帽，英武不凡。
????裴錚丞微微蹙眉，放下照片換衣服。
????穿上那件長袍，竟意外的合身。
????當(dāng)裴錚丞打開門走出去的時候，姑奶奶沖上前捧著他的臉，輕輕撫摸，淚水淅淅瀝瀝。
????“阿廷，你為什么還是這么年輕，我都老了，老了……”
????“為什么等我老了才回來，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嗎，他們都說你死了，可是我不相信?！?br/>
????“你從沒騙過我，你說會回來娶我，我就相信你會回來娶我，我一直等一直等……總算等到了……”
????姑奶奶掏出手絹擦干眼淚，笑得一張臉的褶子都開了花。
????她抓著裴錚丞的手，含情脈脈的望著他：“拜堂了?！?br/>
????拜堂？
????莫靜宜轉(zhuǎn)頭看向堂屋中間的桌子，燃著一對大紅燭，紅燭前擺著一盤水果，一盤煮熟的豬肉，一盤棗子花生桂圓，而墻上貼著一個紅紅的囍字。
????這些東西姑奶奶是一直準(zhǔn)備著啊，就等阿廷回來了！
????裴錚丞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姑奶奶急了：“阿廷，你是不是嫌我老，不想娶我了？”
????“我不是阿廷?！?br/>
????“你真的不是阿廷？”
????“但是我可以帶您去見他?！迸徨P丞認真的說。
????“好，你帶我去見他，我現(xiàn)在就要去見他?！惫媚棠套е徨P丞急匆匆的往外走，險些與提著菜籃子的白惠蓉撞到一起。
????白惠蓉看到身穿長袍的裴錚丞奇怪的問：“姑姑，這位是誰？”
????“他要帶我去見阿廷，我去見阿廷了。”
????姑奶奶高高興興的回答。
????“阿廷？”白惠蓉見姑奶奶沒空理自己，只能問莫靜宜：“那人是誰，到底怎么回事？”
????莫靜宜一手提著裴錚丞的衣服，一手抱著桂花栗子糕，解釋道：“他是承允的妹夫，他爺爺生病住院了想吃桂花栗子糕，我就帶他過來拿一些，媽，你和呦呦在姑奶奶這里多玩幾天，我們先回去了?！?br/>
????她說完也急急忙忙的追出去。
????“好好照顧你姑奶奶?！卑谆萑貨_著她的背影喊。
????“知道了?！蹦o宜揮了揮手。
????呦呦坐在門檻上，小手捧著肉嘟嘟的臉，不悅的嘟囔：“媽媽不喜歡我了?！?br/>
????怪蜀黍搶走了他的媽媽，討厭的怪蜀黍，可惡！
????……
????姑奶奶雖然年紀(jì)大了，但腿腳依然靈便，走慣了山路再加上心里急切，這一路走得格外的快，莫靜宜險些追不上她。
????“你和阿廷是什么關(guān)系？”
????坐上車，姑奶奶才漸漸平靜下來，仔細打量專心開車的裴錚丞。
????裴錚丞淡淡的回答：“我爺爺姓裴，名戎廷?！?br/>
????“爺爺，你爺爺？”姑奶奶大驚失色：“阿廷結(jié)婚了？”
????“我奶奶去世很多年了?！?br/>
????言下之意，沒人可以阻礙他們再續(xù)前緣。
????姑奶奶就像泄氣的皮球，癱坐在座椅上唉聲嘆氣：“唉……阿廷結(jié)婚了，他為什么不回來娶我呢？為什么不回來娶我呢？”
????“姑奶奶……”莫靜宜心里很不是滋味兒，握著老人干枯得只剩一張皮的手說：“也許裴老太爺以為你不在人世了?！?br/>
????莫靜宜猛地想起早上裴老太爺對她說的那些話，什么姓莫的沒一個好人，還有什么女人都是說一套做一套……
????兩位老人之間一定有什么誤會。
????待兩人見了面，得好好解開這個誤會才行，可不能再錯過了。
????姑奶奶突然像彈簧一樣彈了起來，抓著裴錚丞的胳膊喊：“停車停車?！?br/>
????車失控的在路上晃悠，裴錚丞立刻踩下剎車。
????“快送我回去，我要回家?！惫媚棠叹拖褚粋€任性的孩子，想一出是一出。
????莫靜宜奇怪的問：“姑奶奶，你不去見你的阿廷了嗎？”
????“不去了，見了還不如不見……”姑奶奶難過得抹眼淚，見到裴錚丞的時候是喜極而泣，現(xiàn)在卻是傷心的淚水。
????等了一輩子的人，卻等來一個他早已結(jié)婚生子的消息。
????支撐著姑奶奶一輩子的信念轟然崩塌。
????她的人生已經(jīng)失去了意義。
????莫靜宜勸解道：“姑奶奶，不管什么原因?qū)е履愫团崂咸珷敺珠_，我覺得都過去那么多年了，有機會能見到故人就該去見一見，你年輕時候認識的人，有多少現(xiàn)在還有機會再見呢？”
????姑奶奶被莫靜宜說動了心，她點點頭：“到我這把年紀(jì)，也應(yīng)該看開了，只要他還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車緩緩駛出，承載著近一個世紀(jì)的思念，駛向一個未知的彼岸。
????姑奶奶嘴上說只是去見故人而不是戀人，但她在病房門口抓著莫靜宜緊張的問：“我頭發(fā)亂不亂，口紅花了嗎，衣服漂不漂亮？”
????那樣子還真像情竇初開的少女去與情人相會。
????“姑奶奶今天最漂亮?！蹦o宜把桂花栗子糕遞給姑奶奶：“快進去吧！”
????“嗯。”姑奶奶點點頭，停止已經(jīng)略微佝僂的身板，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莫靜宜跟在她后面，進去之后把賀承允和警衛(wèi)員都叫了出去，然后關(guān)上房門，把時間和空間都留給兩位分開七十年的老人。
????坐在長椅上，莫靜宜的左側(cè)是裴錚丞，右側(cè)是賀承允。
????“你姑奶奶和裴老太爺認識？”賀承允好奇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