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和路家是世交,祖輩的交情長達大半個世紀,路洄這一代人從小認識。
他一直看不慣秦措。
秦措是寧寧未來的丈夫,也是典型的‘別人家的孩子’,無論做什么都出類拔萃,從言談舉止、學業(yè)素質到藝術修養(yǎng),挑不出一絲差錯。
路洄討厭秦措,和這些全無關,純粹因為他的靈魂太無趣。
秦老爺子和秦伯母希望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而且總能做到最好。為人處世也是優(yōu)雅得體,點到即止,不交惡,不親近。
他像個精心打造的人偶,完美的表象之外,缺乏自我,毫無個性。
直到那一年,秦措以令同齡人瞠目結舌的方式,反抗了自己被安排的人生。
他逃了。
離開海之嶼,離開秦家,離開學校,離開生而優(yōu)越、金字塔頂峰的環(huán)境,去過底層人的生活。
然后,他談了一個家境貧寒、父母雙亡的女朋友。再后來,他們有了一個無名無分的孩子。
他怎么敢。
對路家、對寧寧,這無異于羞辱。
可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忽略了這件事,假裝它沒發(fā)生過,假裝秦霧是憑空冒出來的,他的身世、他的母親,全都無關緊要。
利益之下,情感微不足道。
白纖纖走后,秦措又恢復老樣子,按部就班的繼承家業(yè),工作,健身,休閑,一成不變度日。
路洄下車,走向倚在車旁的男人。
白纖纖回來了,這才幾天,秦措強行攔車,不惜制造事故,完全不計后果。
極端得像變了個人。
路洄掏出手帕,掩去幾聲咳嗽,“……你至于嗎?!?br/>
秦措不答,冷冷盯他。
路洄臉色蒼白,額前一層細汗,不知咳出來的,亦或源于剛才的變故。
他開口,心平氣和,“你肯定問過白小姐,那就應該知道我對她沒做什么,我只是找她聊聊?!?br/>
秦措神色不變,“所以我對你也客氣?!?br/>
這算哪門子的客氣。
路洄淡聲:“你反應過度了。”
回答他的是秦措一貫禮貌、冷清的聲音:“今天我看在兩家交情的份上,親自來見你,這是先禮后兵的禮。往后你一意孤行,很快會看見真正的反應?!?br/>
他在威脅。
路洄收起敷衍的笑意,眼底溫度驟降,“白纖纖就那么重要?你把我妹妹當成什么?!”
“沒當一回事?!?br/>
“秦措!”
路洄止不住地咳嗽起來,老張忙帶著保溫杯和小藥瓶過來,他一揮手,打落在地。
秦措無動于衷。
路洄咳完,有些喘:“我給白小姐的是……咳,選擇的權利。”
他抬眸,突然笑了,炫耀勝利的、惡意的笑,“你總以為你無所不能,可事實上,我能給她的,你給不了。不管你怎么掙扎,她一輩子都得不到你家人的認可,進不了秦家的門。我不同,我讓她看見歸宿,看見安定下來的希望?!?br/>
“……原來你對她說了這些?!?br/>
路洄的笑意更曖昧。
秦措雙手插進口袋,強忍不耐煩,“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機智?”
路洄愕然,“什么?”
“你對一個初次見面,缺乏了解的女人,提出你自以為無比誘人、實則失禮至極的要求,并且沾沾自喜,一味的幻想你戳中了她的致命弱點?!?br/>
“我調查過她——”
“你知道在她眼里,你的行為等同什么?”
“……”
“挑釁?!?br/>
路洄皺眉,“秦措,你好像有點健忘。讓我提醒你,你口中的這個女人,曾經拿著伯母的五百萬,拋棄你和秦霧,一走了之?!?br/>
“她連我都不要,怎么會看上你?”
“……”
路洄被他的反向邏輯打敗,半晌無語。
過一會,他扯起唇角,“你平時惜字如金,難為你說這么多。其實何必繞彎子?秦措,你只想為自己開脫罷了。”
他頓了頓,看向別處,掩飾眼底的憤怒和鄙夷。
“五年。寧寧因為愛你,不惜放下尊嚴為你付出。你接回白纖纖,又一次傷害她,你心安嗎?”
秦措挑眉,“她愛我?”
“少裝傻。世界上不會有人比她更愛你!”
“……路盼寧遲鈍,原來你也一樣?!?br/>
路洄蹙眉。
秦措表情古怪,似笑非笑,似荒謬似憐憫。
“我早已廢除婚約,我有同居的愛人,也有兒子,這種情況下,與其質問我的良心,不如多花時間勸你妹妹清醒?!?br/>
路洄冷笑,“婚約是廢除是履行,由不得你一個人決定?!?br/>
“看來,路盼寧的幸福和聯(lián)姻的必要性,兩相權衡,你早就做出了選擇?!鼻卮胝f著,語氣一轉,極盡嘲諷:“那又何必在我面前故作正義,叫人反胃?!?br/>
路洄神色劇變。
*
一輛藍色的保時捷疾馳在馬路上,車是全新的,牌照也剛上。
早些時候,常佑聽命辦事,帶纖纖去選購汽車——秦總吩咐,白小姐要有一輛自己的車。
纖纖選了剛進店門看見的第一輛車。
購車上牌一條龍,由專人負責。很快,常佑開車上路,不忘打趣她:“秦總買單,自家的店,就該挑最拉風最貴的。進門隨手一指,太不講究了吧?!?br/>
“能開就行?!?br/>
“你會開車嗎?”
“會?!?br/>
“剛才在店里,你左邊那輛車,價值五百萬?!?br/>
“學長,我請教你一件事?!?br/>
“盡管問?!?br/>
“有人拿著大喇叭天天宣傳我獨吞了五百萬的事嗎?怎么全世界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