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辦公室出來,常佑覺得古怪，邪門的很，好在他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損失,暫且算平安過關。
　　
　　他回到自己辦公室，把劇本發(fā)給秦措,然后去茶水間泡咖啡。
　　
　　同事小楊過來，寒暄幾句，便道：“秦總剛發(fā)郵件，你接下來的工作我們接手，這些天你累了,偶爾也要放松一下?！?br/>　　
　　常佑：“知道,等會我聽音樂?！?br/>　　
　　“不是……”小楊搖頭,咳嗽一聲，“秦總叫你玩……額，益智小游戲?！?br/>　　
　　常佑皺眉，“我回辦公——”
　　
　　另外幾名同事也都湊過來。小蘇指了指一直閑置的工位，“秦總讓我裝在這臺電腦。”
　　
　　于是,常佑只能在同事的圍觀中,坐下，對著電腦，打開名字叫‘看圖找茬’的軟件。
　　
　　緊接著，他臉色一紅，猛地回頭。
　　
　　同事紛紛作鳥獸散。
　　
　　那確實是個看圖找茬的益智游戲,一共二十五關,每個關卡兩張相似的圖,找出十個不同的地方。
　　
　　第一關的兩張圖是不知名網(wǎng)紅的自拍,從表情到姿勢、角度,和白纖纖那張雷同。
　　
　　第二關還是兩張網(wǎng)紅自拍，從表情到……
　　
　　第三關依舊是兩張網(wǎng)紅自拍……
　　
　　常佑的臉綠了。
　　
　　“我又不能讓你失憶?！?br/>　　
　　這什么人?。坎荒茏屗?，就千方百計模糊他的記憶？怕是病的不輕。
　　
　　也罷。
　　
　　打工人，打工魂，區(qū)區(qū)幾張圖，看在工資的份上，做完算數(shù)。
　　
　　然而，背后同事的竊竊私語，總是不小心就飄進耳朵。
　　
　　“秦總郵件寫了，咱們常哥這些年盡心盡力，工作認真，態(tài)度良好，今天準他公費玩游戲，這是他多年辛勞應得的獎勵?！?br/>　　
　　“獎勵？常哥原來喜歡欣賞漂亮美眉的圖啊?！?br/>　　
　　“男的都喜歡，我也喜歡——用來做頭像撩小哥哥，很管用，下次你試試。”
　　
　　“可常哥有女朋友的吧？雖然圖片都很正常啦，但怎么說呢，就是有點——你懂的?！?br/>　　
　　“噓，小聲點！”
　　
　　……
　　
　　常佑覺得他的脖子和背不能好了，只怕就這么僵成化石。心里那一口憋屈又羞恥的氣啊，默念一萬遍打工魂也壓不下。
　　
　　日他丫的秦措！
　　
　　*
　　
　　公開處刑持續(xù)了一上午。
　　
　　常佑發(fā)誓，他絕對要請假回家，下午說什么也不留在這里玩狗屁益智小游戲。
　　
　　午休時間一到，他突然接到高卓的電話，說是小少爺想要離開秦園，如果秦總不忙的話，麻煩他請示下。
　　
　　秦霧有時候會自己帶保鏢和司機出去買東西，這沒什么。不過總得先確認。
　　
　　他看了眼秦措緊閉的辦公室，心里勇敢地豎起中指。
　　
　　小蘇正準備去吃飯，經(jīng)過他身邊，說：“常哥，小少爺上午打來兩個電話?！?br/>　　
　　常佑皺眉，“打給你們？”
　　
　　“都是叫高卓打的?！毙√K點頭，“第一個問他母親要演什么劇本，第二個問怎么才能見到那部戲的男主角?！?br/>　　
　　“你怎么答的？”
　　
　　“我把劇名告訴他了。至于男主角，我直接問了星耀的人，張啟圣今早的飛機回國，之后會去公司，劇組重大人事變動，他們下午開會。我跟高卓說了?！?br/>　　
　　常佑頷首，“你去吧?！?br/>　　
　　他走到那間眾所周知閑人勿擾的辦公室門口，敲了敲門，“秦總?！?br/>　　
　　“進?！?br/>　　
　　常佑開門，“小少爺突然說要出秦園，我猜是去……”他忍不住好笑，“去星耀找張啟圣，就白小姐那部戲的男主演?！?br/>　　
　　辦公桌上放著幾支紅筆，還有合上的劇本。
　　
　　秦措說：“保鏢，口罩，墨鏡，不準拍照。老規(guī)矩?！?br/>　　
　　常佑愣了愣，“你……同意？”
　　
　　“他有分寸，出事有我?！鼻卮牒啙嵉?，遞出劇本，“帶去。”
　　
　　常佑接住，拿在手里，“秦總，那我先出去，不打擾您。”
　　
　　秦措隨口一問：“游戲好玩嗎？”
　　
　　常佑腳步頓住。
　　
　　這一刻，他的內(nèi)心天人糾結(jié)，在‘伴君如伴虎，老子他媽不伺候了’和‘可是不會有人比他給的更多了’之間反復橫跳。
　　
　　十秒鐘后，他揚起燦爛笑顏，“好玩極了。就這一會兒，我感覺自己思維更活躍，眼力更清晰了呢！”
　　
　　從辦公室出來，笑容瞬間消失。
　　
　　可怕。
　　
　　秦總這醋勁——那么多年，虧學妹忍得。
　　
　　自己女人照片都不讓別人看，也虧他居然會同意學妹去演……
　　
　　常佑低頭，看著手里經(jīng)過領導批閱的劇本。
　　
　　這戲，還能看嗎？
　　
　　*
　　
　　常佑沒去餐廳吃午飯，實在沒胃口。
　　
　　他把劇本復印三份，一份自留存檔，一份叫人給高卓，另一份叫人給白纖纖。
　　
　　趁休息的時候，他把相冊里珍藏的網(wǎng)紅自拍美圖批量刪除，多看一眼都容易頭暈，只留下可愛的女朋友，并且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嘆：“……還是你好?！?br/>　　
　　人都走光了，辦公室只剩他。
　　
　　常佑伸了個懶腰，突然看見纖纖往這邊來，趕緊迎過去，“白小姐，你怎么來了？秦總不說跟你一起吃飯嗎？他剛下去——”
　　
　　“我知道?！崩w纖回答，又問，“學長，你這個劇本怎么怪怪的？”
　　
　　常佑苦著臉，“別問我，我自身難保?！?br/>　　
　　纖纖皺眉，“秦先生改的？我看是他的字跡。”
　　
　　常佑不說話，默認了。
　　
　　纖纖說：“制片方的郵箱和原劇本，如果你有，發(fā)給我?！?br/>　　
　　常佑問：“你想怎么做？”
　　
　　纖纖：“給我就對了?！?br/>　　
　　常佑本想先請示秦總意見，眼角余光瞥見電腦，臉色一白，又一陣反胃、眼睛疼。
　　
　　請示個頭。
　　
　　他發(fā)過去。
　　
　　纖纖說：“謝謝學長，我先走了?！?br/>　　
　　“真別叫啦?！背Ｓ忧箴?，“我現(xiàn)在一聽你叫學長就怕。秦總他說——”
　　
　　“他病他的，我不共沉淪。又不當他的面叫?！?br/>　　
　　常佑失笑，連連搖頭。
　　
　　原來，這就是被偏愛的底氣，怎不叫人羨慕。
　　
　　纖纖到一邊坐下，低頭看手機。
　　
　　她本想找奧斯汀轉(zhuǎn)達任務，又嫌浪費時間，便以自己的身份登錄utopia內(nèi)網(wǎng)，查詢通訊錄：
　　
　　私人財務助理數(shù)人。
　　
　　投資顧問數(shù)人。
　　
　　……
　　
　　法律組。
　　
　　——找到了。
　　
　　于是，相隔不少日子，遠在大洋彼岸的utopia法律部職員夜半時分收到一條通知。
　　
　　久違的，mr.gf本尊來信。
　　
　　[擬一份合同，翻譯成中文。要求如下，盡快。]
　　
　　*
　　
　　星耀大廈。
　　
　　吳總、魏導和一名編劇坐在會客室。
　　
　　開機儀式的日期都定好了，一切就緒，臨開拍女主卻換了人，還是個從沒聽過的名字，魏導臉色極差。
　　
　　他坐不住，又一次問：“吳總，真沒商量的余地？先不說影響不好，至少給我個有經(jīng)驗的演員——不，至少給個我見過、聽過的演員啊！”
　　
　　吳總抽著煙，“沒有余地?！?br/>　　
　　魏導氣煞，深呼吸，平復心情，“行，那你告訴我，到底是哪一方要求的？”他盯住對方，“凡事總得講理。顏小燕被換掉，她背后的人沒意見？都是塞進來的女孩子，顏小燕要鬧起來——”
　　
　　吳總淡淡道：“鬧不起來。誰都不會鬧?！?br/>　　
　　“那我再換個問法?！蔽簩鈦砹耍斑@個白纖纖，是哪位董事長的千金突發(fā)奇想來演戲過癮，還是有特殊人物出力捧她？”
　　
　　吳總見他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架勢，慢吞吞道：“不是我存心欺瞞，老魏，說實話，我也不清楚。下達女主變動指示的那通電話，來自上面?！?br/>　　
　　編劇一愣，“星耀最上面就是您了，再往上還能……難道?！彼樕兞俗儯瑔问种柑?，“……秦氏？”
　　
　　吳總抖落煙灰。
　　
　　他不說話，另外兩人便有了數(shù)。
　　
　　編劇驚愕，喃喃道：“不可能吧。會不會是秦氏哪位高管？或者親戚之類。”
　　
　　吳總：“不清楚。不該我問的，我哪敢多嘴?！?br/>　　
　　三人同時沉默，皆疑慮重重。
　　
　　總不可能是‘那位’秦先生。
　　
　　那位傳說中的世界首富極為低調(diào)，至今沒有面對大眾的社交賬號，而且出了名的厭煩拍照，現(xiàn)存影像寥寥數(shù)張，大多年代久遠。
　　
　　編劇按耐不住旺盛的好奇心，追問：“吳總，你見過那位秦先生嗎？”
　　
　　吳總笑，“怎么可能。秦氏雖然持股星耀，但不干預公司日常運作，除非連續(xù)虧損，否則也就每個季度去做總結(jié)報告，跟我接頭的一直是林總。秦先生——”他一頓，自嘲，“他哪里顧的上這點小生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