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魁咳嗽一聲,“大富之家的體面官職,不必深究?!?br/>
????賈璉笑了一笑,心知葛魁這也是不大明白了,沖葛魁拱了拱手,少不得要去應(yīng)酬一二。出了這門,便對全禧道:“葛先生家的妹妹要出嫁,叫迎春送些紅綾紅綢針線過來。”
????“哎?!比饝?yīng)著。
????賈璉猶自在為總裁二字驚嘆,人便先進(jìn)了榮慶堂里,聽見一陣道恭喜的聲音,回過神來便見黛玉、湘云、探春三個跟著迎春在前院擺著的秋海棠叢中嬉戲看他來便玩笑著沖他作揖,便招手叫黛玉過來,看她這會子跟著一群人亂跑,兩頰緋紅喘息間微微帶著一絲乏力,問她:“你知道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是什么官嗎?”
????黛玉略想了想,笑道:“前兒父親、母親還說呢。這體仁二字,取自中書省體仁閣。體仁閣原是前朝詔內(nèi)外大臣舉薦博學(xué)之士試詩比賦的所在,今朝荒廢多年,當(dāng)今登基后令人休整此處后將此處改為錦緞庫。于是這體仁二字,如今全沒了詩詞歌賦的意思,只暗指織造之物?!?br/>
????賈璉眼皮子一跳,忙道:“體仁院就是江南織造府另一個名字么?”
????黛玉仰頭笑了,嘴皮子很是利落地道:“璉二哥給自己個的書房起名字叫警幻時何等聰明,怎這會子就想不透了?越是花哨的名字越是徒有其表。欽差二字,乃是為當(dāng)今出外辦差之意,既然是出外,總有個回來的時候;且直接叫做織造府豈不好?人人一聽就知道這官是什么,偏起名叫什么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花里胡哨的聽著就不像是正經(jīng)的衙門官職,叫人想抖起威風(fēng)都不成??梢娺@官并不是常設(shè)之職,不過是暫設(shè),不定哪會子就沒了?!?br/>
????黛玉這話將體仁二字的前世今生都說了,賈璉連連道:“到底是你博學(xué),我們竟都不知道?!?br/>
????黛玉笑道:“當(dāng)今才改了沒兩日,璉二哥不做官哪里知道?我也是聽父親母親說才知道的?!闭f罷,被探春、湘云催著,便退了兩步,扭頭向她們跑去。
????賈璉摩挲著下巴,思忖著體仁院總裁約莫可等同于江南織造府長官,但欽差二字,又點明這“織造府”是指不定哪一會子就撤了的,如此這官就算是個短暫的肥差了;轉(zhuǎn)而,又微微蹙眉想甄家這是出了什么事了?一面要籌措銀子,一面又升任這么個肥差?疑惑著便又順著抄手游廊向內(nèi)去,在門外便望見幾個穿著打扮不遜于主人的陌生仆婦站在臺磯上與珍珠幾個說笑,待進(jìn)了房中,繞過一架十八扇的孔雀開屏蘇繡大屏風(fēng),便望見賈母坐在榻上,正側(cè)著身子與坐在她左手邊的婦人說話,那婦人模樣兒中規(guī)中矩,雖風(fēng)韻猶存,但在賈璉看來,一張鴨蛋臉上眉眼神色都與別人家的太太和藹尊貴模樣大致仿佛,只是她一身衣裳更為出彩一些,仔細(xì)看去,一件朱紅褙子上繡著的百子千孫,個個拇指大的孩兒栩栩如生、伶俐可愛。
????甄太太先前聽說賈璉來了,也向屏風(fēng)看去,望見一個穿著箭袖的風(fēng)流少年過來了,嘖嘖嘆道:“老祖宗,真真是羨慕你的福氣。我還道我們家?guī)孜恍斏煤?,跟您這位公子一比,我那幾位當(dāng)真是見不得人了?!币娰Z璉要行禮,忙從椅子上起來虛扶他一把,隨后目不轉(zhuǎn)睛地贊嘆地打量著他,重新坐回椅子上。
????賈母謙虛道:“哪里值得你這樣夸他?”因甄家升了官,不由地就覺自己與賈璉早先說甄家外強中干的話說錯了。
????賈璉垂手立著,并不言語,待甄太太、賈母令他坐下,這才告了座,才坐下,便望見元春笑著,領(lǐng)著個六角臉臉的溫婉少女進(jìn)來,一邊偷偷看那少女衣著,從中思忖著甄家昔年的豪富,一邊規(guī)矩地站起來。
????“你領(lǐng)著你甄妹妹去東邊花園里看看你珍大嫂子吧,她一個人在家怪悶的?!辟Z母笑道。
????元春答應(yīng)著,便領(lǐng)著甄家二姑娘向外去。
????“璉哥兒快坐下吧?!闭缣Φ?,納罕雖男女授受不親,可長輩們都在,賈母怎也不叫賈璉見過她那二姑娘?“璉哥兒也有十八了吧,可許親了?”
????賈母笑道:“他二月初九生日,虛歲二十了。已經(jīng)說下了人家?!?br/>
????甄太太略有些失望,卻也不表露出來,嘆道:“若是我們家那位也跟璉哥兒一樣用功多好?!?br/>
????賈母又謙虛了一句,等著甄太太說明來意。
????半盞茶后,見賈璉要告辭去榮禧堂陪著前來道喜的人說話,甄太太這才坐在椅子上很是為難卻又很坦然地道:“我們家的莊子這二年連連欠收,手上銀錢有些不趁手,雖家里有些金銀東西,偏那些東西都是家里老太太、老爺們心愛之物。我們老太太不放心將東西送到當(dāng)鋪子里唯恐被旁人弄臟了,是以,想請老太太、璉哥兒暫挪幾萬銀子使用。”
????賈母為難地抿嘴,因甄家升官了,也有心給甄家來個錦上添花,于是看著賈璉,等賈璉拿主意。
????賈璉看甄太太坦然地很,心說這才是有底氣的模樣,故作為難地皺著眉頭,好半天才道:“不怕太太笑話,東府出事后,我年紀(jì)小怕事,唯恐被連累了,連天地給各處衙門里送禮,如今家里都等著秋日的租子過中秋過重陽過新年呢?!?br/>
????誰家都不是靠莊子里一點租子吃飯過活的,甄太太聽著話音,就知道拿著地里欠收做借口是糊弄不得了賈璉的,只能探著身子,略挨近賈母一些,笑道:“小心駛得萬年船,璉哥兒小心一些,總比珍哥兒那糊涂東西要強?!憋A著眉頭為難地道:“老太太,實不相瞞,并不是為地里租子欠收才要借銀子。實在是前幾次家里接駕留下的一筆爛帳,外頭說是拿了皇帝家的銀子往皇帝身上使,但幾次接駕戶部批的銀子有限,不足的,還是要我們自己想法子將銀子補上去,挖空了我們府里不說,費心思買來的屏障玉器,哪怕不入官干放在庫房里,因是圣人用過的,我們也不敢打那些東西的主意。況且,今次升官的風(fēng)聲竟然早一年便放了出來,人人都當(dāng)我們得了肥差,但凡是比我們腰桿子粗一些的,個個先伸手向我們要買路錢……”說著,便委屈地紅了眼眶。
????賈母怒道:“竟然有這種事?”有道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比賈家、甄家有權(quán)勢的多的是,甄家得了肥差被人勒索也在情理之中。
????這么著,賈母又想借給甄家銀子了,畢竟甄家得了的可是肥差,這會子不借,豈不是得罪人?
????賈璉眼皮子跳了跳,雖是被人勒索,但被不恰當(dāng)?shù)娜死账鞒闪?,便要被一批人看成是那不恰?dāng)?shù)娜说耐锪?,于是裝傻地義憤填膺道:“到底是哪個膽子這樣肥?太太告訴我,我請姑父彈劾了他,看他還敢不敢!”說罷,就要立時去尋人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