鄞縣衙門附近有座茶樓,本是專門供一些聽差的差役們歇腳的地方,差役們每日清早點了卯,大多數都會來這兒閑坐,且看縣里有什么事,隨時候命聽候差遣;在茶肆的二樓有一座雅室,里頭已傳出了蘊怒的聲音:“不是已經說了,沒有什么別的事,不要在衙里來尋本官。你糊涂了嗎?有什么話,不可以等到老夫下了值之后再說?”
說話的是個四旬的干瘦之人,因為正對著窗,遙看著對街的鄞縣縣衙,所以看不甚清相貌。
趙高弓著身站在他的身后,大氣不敢出。
“說罷,到底什么事?”
趙高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囁嚅了片刻:“博仁堂的生意一落千丈,那同濟藥堂的孫琦自從認了個案首的外甥,如今風生水起,海寧衛(wèi)的事,大人想必也有所耳聞,自從那事之后,寧波城里許多人都將他當做了神醫(yī),問診之人絡繹不絕,博仁堂現今反倒是門可羅雀……”
“哦,你說的是那個葉春秋?此人……老夫是略知一二,他是新晉的案首,小三元,近來風頭正勁,后生可畏啊?!?br/>
趙高皺眉道:“可是眼下,博仁堂有些難以為繼了,今兒那葉春秋跑來還了此前的帳,同濟堂……”
“只是這些?他們既然風生水起,月底還清了欠款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難道連這些,你都沒有預料?”背對著趙高的人,語句之中帶著幾分惱怒。
趙高忙道:“不,不,小人不是這個意思,小人的意思是,葉春秋在還清了帳之后,還讓小人代傳一句話給大人,說是從此之后,同濟堂與博仁堂不共戴天,還說,要讓大人吃不了兜著走?!?br/>
趙高話音落下,原以為這時候主簿大人會惱羞成怒,誰料雅室里一下子安靜下來,落針可聞。
良久,主簿呼出一口氣,不禁笑了:“哦,是嗎,小小年紀,頗有志氣,那就試試看吧,鹿死誰手,還未可知,換做是別人,敢說這樣的話,本官早就教他家破人亡了,不過此人……終究近來風頭大,又有功名在身,不急,治大國尚且如烹小鮮,何況是你我呢,凡事要謀而后動,這幾日,你好好的盯著那同濟堂,那人叫葉春秋是吧,葉春秋,有些意思……”
“是,是……”雖然主簿的語氣還算平淡,可是趙高依然還是感受到主簿大人平靜的語氣背后帶著一腔的怒火,忙道:“小人一定盯牢什么,有什么消息,隨時稟告大人。”
主簿坐下,眼睛依然落在對街的衙門里,他徐徐道:“離入冬的時間不遠了,南京各部堂的冰敬卻是拖不得,同濟堂……”他冷笑一聲,雅室里又陷入了靜寂。
………………
吊打博仁堂。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葉春秋就已經沒有反悔的可能了。